天開始陰沉下來了,大朵大朵的烏雲。
珠簾輕起,嫣然端了百合羹走進來。
“小姐,清肺去火,嚐嚐?”
“你何時學會做這樣麻煩的羹了?”伶俜回過頭,淡淡的笑著。
“……!”其實早已見慣了小姐容貌,然而剛剛伶俜的笑容還是讓嫣然呆了一呆。
伶俜見怪不怪的接過百合羹,曲起玉指,輕敲了一下嫣然的額頭。
“啊……”小丫頭這才回魂,“要不老爺怎麼囑咐不讓小姐笑呢,嗬嗬,連我都……”
聽到這句話,伶俜渾身一凜。
“對了!”嫣然道,“小姐,表少爺……”
“不要提他,汙了我的耳朵。”伶俜微怒。
一個炸雷,窗外開始滴雨。
父母雙亡時,伶俜舅父——湖州刺史崔君,毅然決定負起照顧伶俜的責任。
本以為無助孤女就此可以得到安置,不曾想崔君之子——崔名揚竟要納伶俜為妾。性烈的伶俜怎肯相從,打翻了玲瓏杯、摔碎了翠玉瓜、扯斷了五彩袍,以金簪抵住自己的喉嚨,若不是嫣然請了崔君及時趕到,恐怕伶俜當時便要香消玉隕。
崔君痛斥其子,並給伶俜在東湖找了幽靜的“聽雨閣”,事後崔名揚也後悔不已,至今再未納妾,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事實上嫣然並不懂崔名揚有什麼不好,不過是花心點、毛躁點、蠻橫點罷了,除此之外,一表人才、星眉朗目,多少女子想做他的妾室都做不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其父定下的,說白了就是政治上的聯姻,兩人之間毫無感情;而他自小看小姐的眼神就和看別人不同。
若是小姐嫁了過去,說不準還是一段佳話。
“你在想什麼?”伶俜把碗遞回給嫣然。
“哦,沒有啊。”嫣然嬉笑。
伶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吧,他怎麼了?”
嫣然一愣:“他?誰?”
“……”伶俜表情一僵。
“哦、哦,表少爺!”嫣然恍然大悟,“是這樣的,表少爺借表舅爺的名約到了一個人,真的是你一直想見的人!”
伶俜冷冷一笑:“他能約到什麼我想見的人。”
嫣然露出神秘的樣子:“小姐先說去不去吧。”
伶俜揚起頭,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氣質:“且不說他約了誰,就算是特意為我而請,也要看看我那天的心情。”
嫣然砸舌:“小姐,你不要生氣,我以後可不敢賣關子了。是這樣的,表少爺請的人就是杜、牧、之!”
“……!”
杜、牧、之?!
她沒聽錯麼?崔名揚要請的人竟然是……!
一抹不經意的笑在伶俜臉上綻開,甜進心底,她就要見到他了麼?
“小姐?”嫣然偷偷地笑出來,“到底去不去啊?不然我去回絕了表少爺?”
“等等!”伶俜急忙叫住嫣然,“咳咳,你……你應下來吧。”
“哎?”
“……哼,我還沒質問你呢,你老實說,那碗百合羹是不是崔名揚帶來的?”
“嗬嗬,什麼都瞞不過小姐。”
“把碗還給他,就說我答應了。”
“答應了什麼?”
“死丫頭!”
“嗬嗬……”
知道小姐不會真生氣,嫣然千恩萬謝的跑了出來,看到焦急等待的表少爺,心中突然一陣刺痛。
天降大雨,伶俜看見嫣然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取了把油紙傘又衝了出去。
伶俜一直都知道,嫣然是仰慕著崔名揚的。
嫣然、嫣然,笑問塵間。
當初伶俜給嫣然起名兒,正是遂了這個意。
如今看來,到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