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已是一片暗黃。有幾絲斜暉穿過沒有玻璃的窗戶,鋪在斑駁的地麵上,使得一切都顯得比看到的更滄桑。
還沒弄清發生什麼事的我,在腦裏浮出“這不是我知道的任何地方”的標語後,猛地坐了起來。無奈頭卻痛得厲害,差點又倒回去。一邊不自覺地從牙縫擠出“嘶嘶”聲,一邊輕輕地揉搓太陽穴,試圖減緩症狀。
而後,抬眼看了看周圍。
一間不大卻很寬敞的房間。不大是因為目測範圍跟高中的教室差不多,寬敞是因為這裏除了托著我的單人床、床邊一張小桌子和角落裏一個小櫃子外,什麼都沒有。
更淒涼的是,不管是牆壁還是地麵還是家具,都隻能讓我聯想到倆字:危樓。
牆壁是裂的,地麵是凹陷的,連桌子的一條腿都是折了的。我吞了口唾沫,顫顫巍巍地把頭探出床邊,生怕動作大一點這床就塌了——幸好,床的質量還不錯,裂縫也隻找到一條隻有螞蟻才能通過的,跟牆上那些至少能藏一隻貓的相比,實在是好太多了,嗬。
最重要的是,這床沒腿。一整根的朽木鋪在地麵上總比看見幾條細細的腳在吱吱呀呀的好。
我鬆一口氣,坐直身子。窗戶隻有一個,就在床邊。說是窗戶,其實就是一大窟窿,不過破得呈方形比較整齊而已。窗台上放著一個小盆栽,隻有兩片小小的微卷的葉子,花盆不負眾望的從底部裂開,露出細細碎碎的泥土。
從來對植物不感冒的我,也沒有多探究。再扭頭,發現床邊的桌子上擺著半杯水和一塊小手帕。杯子是透明的,裂縫倒沒有。但拿起一看,發現並不是玻璃杯,而是路邊大甩賣的劣質透明塑料。杯裏的水也不知道已經擺了多少天,水質渾濁不說,水麵上還浮了一層灰塵。
我倒胃口地把水杯放回原處,頓時迷茫起來。
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仿佛要回答我的問題似的,看上去很脆弱的木頭門突然晃了起來。
我一驚,抓起身上有點破的被子,縮縮縮,縮到床角裏蜷起身子。
門還在繼續晃動,而且還發出“咚咚咚”的聲音。門上不知鋪了多少年的塵埃,混著已經腐朽脫落的木屑,嘩啦啦地灑了一地。
這這這是什麼情況?!有人想入屋搶劫嗎?可是怎麼看這裏都沒錢吧?!
就在我腦袋裏亂成一團的時候,門外突然安靜了。
咦,放棄了?
我趕緊深吸一口氣,想平伏自己的心情。
然而那口氣還沒呼出去,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轟隆”——
一聲巨響,脆弱的門應聲倒地。一片夕陽下,一個纖細的小身影正在做著高難度的武打劈腿動作,一隻灰灰的鞋底正正地對著我。
沒等我反應過來,那條蹬得筆直的腿就縮了回去。
來人拍拍手上的灰塵,頂著一副勝利的表情,邁開腳步瀟灑地走了進來。
“呼~~這門真該換了。”
……被你踢成這樣,能不換嗎?
可等我看清來人的臉,這句話卻沒能說出口。從嘴裏蹦出的句子變成了:“小青!你怎麼在這……哎喲!”
我的話沒能說完,因為被從門口光速衝進來的某人賞了一個大大的爆栗。
“白癡!別叫我這個名字!”某人齜牙咧嘴地壓低聲音道。
“?”我摸摸可憐的頭,眨著一雙寫滿“無知”的眼睛看著她。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的名字單字一個夢,平時跟我感情好的都叫我夢夢。而小青是我最好的損友,我們認識多年,不光是曾經的同班同學,連宿舍的床位都是隔壁的關係。還記得冬天的清晨,我最愛坐在自己的床上,伸手扯住她厚厚的棉被一端,呼啦一聲把她徹底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而每到這個時候,她就會發出殺豬般的聲音跳起來搶回自己的被子,然後用惡毒的眼神盯著我。
我們一起去旅遊,一起去鬼混,一起哭,一起笑。如果不是我們之間巨大的差異,裝成姐妹走在路上都沒有人會懷疑。
而這個差異,則是不幸的一直從外型延伸到內在。
小青的外型可謂是小巧玲瓏,皮膚嫩嫩的,骨架小小的,那手腕細得用拇指和食指就能圍起來。不是說她沒有肉,而是她的肉都很乖地長到十分合適的位置去了——瞧那D
cup的胸,走在街上那是說不出的招搖。再加上細細的腰,細細的腿,這丫頭還特欠扁地去燙了頭大波浪,那招魂樣兒,大多數女人看到都會有埋了她的衝動。
再看看我自己。小巧玲瓏什麼的是跟我八輩子都沾不上邊的。這也算了,無奈身材不但不像模特空姐般高挑的同時,還要向相撲手的方向發展。該凸的地方平坦坦的,該平的地方卻仿佛有座小山丘。皮膚跟小青比起來那根本就是八十歲的老太婆。唯一比較滿意的隻有一雙手,手指細細長長的,記得當初去美甲,人家一看我手,第一句話就是“長得真文藝”。
而我這個沒誌向的,就因為人家這麼一句話,樂了好幾天。
事實證明,光從外皮這個方麵,我就已經徹底輸了。可是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