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爐中香煙繚繞,若有若無的氤氳煙氣彌散在偌大的宮室中。窗外月光連著各宮闌珊燈花投在紗窗上,內室中小宮女正拿著銀剪細細的剪著燭心。我倚在梨花木床上,身上金絲繡鳳的華貴衣裙未褪,雲鬢間仍帶著颭豔的鳳凰戰篦。
“嬤嬤,你說今兒個晚宴上獻舞的蘇家女兒可有當年她的幾分風采?”我靜靜看著銀屏,上麵繡著的一雙金鷓鴣在燭光照耀下時明時暗。
“娘娘,您快別瞎想了。老奴就沒看出有什麼相像的地方。”一旁的服侍的老嬤嬤連忙答道。
“是呀,一點都不像......那般的風華,又怎是這世間其他女子所能有的......”我轉過頭,看了看眼前這個在深宮中陪了我多個年頭的老嬤嬤,又看了看窗外庭院中開滿枝頭的牡丹花,隱隱的竟有了幾分笑意。“雖說如此,但恐怕再過不了多少時日,這宮中便又會有一位新主子要住進來了。”
“娘娘阿......”老嬤嬤擔憂的喚著。隔了片刻,許是看我沒反應,又道:“時辰不早了,我看娘娘準是剛才的晚宴累著了,讓老奴伺候您更衣安寢可好?”
“池上海棠梨,雨晴紅滿枝,繡衫遮笑靨,煙草粘飛蝶。”未理會嬤嬤問就寢的話,塗著豔麗口脂的朱唇輕起,猶自沉浸在回憶中的我隻是又誦起了那半首詞,那半首曾讓我連睡夢都不曾忘記的詞句。
不出意料的看到老嬤嬤詫異的目光,我仍舊不加理會,明知眼前的人不懂詩詞,卻還是問道:“剛才的詞嬤嬤覺得可好?”
“……”老嬤嬤的神情由剛剛的差異變為不明所以,爾後低頭想了一會兒猶豫著說:“老奴雖不懂得詩書,但卻也能感覺得到娘娘剛念這詞是極美的。”
“是麼......”我不禁又輕笑出聲,但聲音卻是酸澀異常。那殿外栽的花兒開謝尚不足幾個春秋,我的所有幸福向往便以匆匆蕩去。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罷了,罷了,相思不過空相憶……”未在多說,我緩緩的瞌上了雙眼。
恍惚之間,似又回到了重佑初年。
那個湧動著淡淡熱風的午後,廣庭的參差宮闕若遊龍盤踞延綿至遠方。安明宮前金爐焚香,磚瓦輝輝,站在諸多妃嬪宮人之前,我看到我們景國的少年帝王,用如此專注的眼神看著那名不屬於宮廷的女子,他牽著女子的手,嘴邊漾著笑容。那笑容,是我從未見到過的,純真中帶著孩子氣。即使許多年後,我想我都無法忘卻,我從不知,原來一代帝王也可有如此的笑容,那種滿足的仿若擁有了一切的單純笑容......
我想不止是我,對於景國後宮所有年輕的妃嬪來說,噩夢就是在那個下午開始的。
重佑二年的夏天,宮中到處都可以聽到一個許多年便耳熟能詳的名字,昭歌,程氏昭歌,景國純德年間便已名滿三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