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奈地笑笑:“放心吧,我會充當你們的傳話機。”
在我的絮叨下,江陽還是硬著頭皮來了。
“江陽現在就在我旁邊。”我跟江南說。
江南望向江陽站著的方向,半信半疑道:“小陽,你真的在嗎?”
“在啊。”江陽小聲嘟噥。
“他說他在。”我說。
“我能問幾個問題確認一下嗎?”江南仍保持懷疑態度。畢竟這種有悖天理的事不是正常人一下子就能接受的。
“可以。”我說。
“有一年暑假父母因為工作的關係不在家,午飯都是我做,有一天家裏沒蔬菜了,我懶得下樓買菜,後來給你做了什麼?”江南一本正經道。
“江陽,快回答啊。”我催道。
“西瓜皮炒青椒。”江陽板著臉答。
我跟著重複了一遍,看見江南點頭表示答案正確後,嘴角抽動著想笑,被江陽狠狠一瞪後立即憋了回去。
“還有,高中時我跟班上的男生談戀愛,被你發現後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江南繼續問。
我一臉期待的看著江陽。
“……他哪裏比我好!”江陽窘著臉。
這次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在姐姐麵前,江陽顯得特別溫順可愛。
幾番確認後,江南終於相信了江陽的存在。
她有片刻的愣神,像是經曆了無比艱難的心裏掙紮,跌跌撞撞的癱坐在長椅上,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跟江陽講話:“你到底為什麼自殺……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我忙上前撫慰她:“姐姐,昨天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江陽忘記了自殺的理由,我們不要逼他了好不好?”
“忘記了又怎麼樣?你這個叛徒!”江南哭起來,衝江陽站著的方向吼,“你不是說過如果我將來嫁不出去就養我一輩子的嗎?你養我啊!你快給我養啊!”
江陽緩緩蹲□來,雙手抱頭,死死低垂下頭。
“江陽……”我伸手想拍拍他的肩,想起前麵無數次的撲空,還是頹然的收回了手“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關係一直屬於冰火兩重天。小時候總是互相搶玩具,搶不過她我就撕心裂肺的哭,我媽立即衝過來奪過我姐手上的玩具,一邊哄我一邊把玩具塞到我手裏。我姐賭氣回自己房間,不肯吃飯也不看動畫片,直到我看不過去的把玩具還給她,她才開開心心的看動畫片去了。”
“雖然偶爾小打小鬧,但我們始終是親密無間的姐弟。”
“我以為我會親眼見證她找到滿意的工作,結識不錯的男友,走入婚姻殿堂,目睹她穿著漂亮的白色婚紗,挽著那個走了****運的新郎官,開始她幸福的甜蜜生活。”
“然而我卻在一切都是未知數時,永遠停留在了18歲,停在了高中校園。”
“我甚至沒能等到她大學畢業。”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江陽抬頭看我,像一條等待安撫的小狗,虛弱的蹲在我麵前,仿佛隨時可能倒下去。
好想抱抱他。
可無論如何也觸碰不到。
雖近在咫尺,卻仿佛相隔天涯。
“一切都會好的。”我說。
江南的情緒慢慢安定下來,在我的提示下走近江陽,哽咽道:“爸的公司已經度過了危機,媽也比剛開始好多了,不再每天以淚洗麵,隻是偶爾提起你,大家還是會情不自禁掉眼淚。最讓爸媽不能釋懷的就是你自殺的理由,曾經我們都以為你是因為袁禮和隔壁陳家那小子,但是小道的出現改變了我的想法。”
江南衝江陽笑,盡管她看不見他:“忘記了沒關係,努力想起來就行了,實在想不起來,也還有我跟小道在。我以後每天都會來學校看你的,一直到找到你自殺理由、安心投胎那天,也會親自送你。”
“……嗯。”江陽笑起來,像他們家客廳牆上那張黑白照,嘴角微微彎起來,像是壞笑,又像是發自內心的帶著暖意的笑。
我也跟著笑。
一切都會好的。
亡者會安心投胎,未亡者會珍惜當下。
前提是,如果第二天我沒有在無意間經過李老師辦公室時,聽見了江南跟李老師的對話。
“我答應了錢小道同學,如果江陽不進我們班教室的話就放他一馬。”李老師的聲音。
“這就是你身為教師的自覺?放任一個跳樓自殺的怨靈在校園徘徊遊蕩?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會去殘害除了錢小道之外的學生?”江南的聲音。
“這個……”
“江陽是我弟弟,我最有資格懇請你除掉他。即使魂飛魄散,也比做這種孤魂野鬼強。”
我倒退幾步,後背抵上冰涼的牆。
——我以後每天都會來看你的,一直到找你自殺理由、安心投胎那天,也會親自送你。
一直到投胎那天,也會親自送你。
親自,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