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與北靜王爺相處時,滿心裏十分愛慕北靜王的風流跌宕,與北靜王不過是有身份禮節上的顧忌,卻從未有過自卑畏懼。不知為什麼麵對水澤,寶玉總有一種膽怯敬畏之感,感覺水澤站在那裏不必威言厲色便有一種震懾人的氣魄,仿佛那淩厲的眼光隻肖一瞥便能洞穿人的心思。
寶玉低著頭,聽到黛玉一聲輕輕的歎息,剛想抬頭,便又聽到永睿王低聲道:“賈公子,此去金陵,一路舟車,甚是不易。除你之外餘者皆為女眷,賈公子肩上責任非輕,望賈公子好自為之!”
寶玉忙點頭應道:“多謝王爺關心!”
一番依依告別之後,探春、寶玉等終於登上了客船。
嘩嘩的劃水聲響起,船兒慢慢駛離了岸邊。
站在船頭,寶玉呆呆地看著岸邊的北靜王、許誌飛,看著比肩而立的黛玉水澤,心裏湧起深深地慚愧!
探春淚眼朦朧中看到一身素衣緊緊相依的李紈賈蘭,不由地想起年邁的父親賈政和同胞兄弟賈環此時還在發配寧古塔的漫長而又艱難的征途上,一陣陣的悲痛襲上心來,不由的淚如雨下。
別了親人、別了摯友、別了曾經的家園!
從今而後,便是相隔千山萬水了。
從今而後,便隻能於遙遙千萬裏之外默默的思念和祝福了!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
此地一為別,孤篷萬裏征。
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站在岸邊,看著越駛越遠的客船,黛玉眼中淚光閃閃,鬢角的發絲在風中飄曳,神色有一絲憂慮,更有一種迷離的美!
水澤輕輕的溫柔的瞥了黛玉一眼,便又轉向開闊的水麵,眼神複又冷傲淡然。
低沉的聲音在黛玉耳邊響起:“你放心!這一路都有漕幫的人暗中照應,金陵那邊我早已派人照應著了,她們不會有麻煩的!”
黛玉點頭歎息道:“這些我都知道,也不擔心!我所放心不下的不過是她們的心!”
水澤輕聲道:“那也不是你我能幫到的!世路風霜,吾人煉心之境;世情冷暖,吾人忍性之地;世事顛倒,吾人修行之資也。所謂百煉成鋼,就看她們各自的造化了!熬過來便又是一番天地了!”
黛玉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身上披風撲撲作響,黛玉擾緊衣領,轉頭向水澤嫣然一笑道:“咱們回去吧!”
水澤滿是愛寵地看著黛玉,微笑著與黛玉一齊轉身。
紫鵑忙揉了揉眼睛,快步走來扶黛玉。
李紈仍攜著賈蘭駐立遠眺,黛玉因上前挽住李挽柔聲勸道:“大嫂子,咱們回去吧!河邊水汽重,蘭兒還小,別吹了風!”
李紈感激地看著黛玉,默默點頭,一麵拭去臉上了淚痕,一麵緊緊地拉著賈蘭的手,一起往回走。
一行眾人登車上馬,重又往京城裏而去。
進城之後,便分做兩路,一路送了李紈母子回去,另一路卻隻奔北靜王府而來。
今日黛玉出宮,原就是以北靜王妃相邀過府小聚的名義,北靜王妃早已在王府中恭候著了。
水澤和水溶這些日子忙著處置忠順親王府的事情,十分勞累:奸佞得除,心中原是十分快意的,隻因為賈府的事情,兩人都未曾對酒歡慶:於水溶,與賈府是世交,也頗為看重賈寶玉的人品文彩;於水澤,則是為了黛玉,畢竟黛玉曾在賈府生活了幾年,姐妹間的情誼是令人難以視同陌路的。
知道今日黛玉出宮是去送探春寶玉幾個,知道令黛玉所掛心的人終於都有了妥當的安置之處,北靜王妃便有意想在今日好好的聚一聚、樂一樂,更想借機掃去多日來縈繞於黛玉眉梢眼角的那些憂慮和思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