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點頭讚道:“怪道好喝,多少功夫在裏頭呢!”說著竟一氣全喝了,又向紫鵑再討。
紫鵑笑道:“統共那麼點子露水,今兒這些還是前幾日招待二小姐後用剩下的,哪裏還有呢!二爺若還渴,就隻得用尋常的水再泡了。”
寶玉聽了跌足悔道:“沒了?既這樣少很不該拿了來給我這個蠢物,該留給妹妹用才好!”
雪雁撇撇嘴道:“姑娘才不是那種小器藏私的人呢,哪回二爺和姑娘們來了不緊著好東西來招待的?隻怕沒有,又豈是這些茶水而已,偏二爺還說這樣的話!”
紫鵑笑道:“雪雁錯怪二爺了,在二爺心裏好東西都是要讓給咱們姑娘先用的,倒不隻在這茶上呢!”
寶玉聽了紫鵑的話竟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禁喜笑顏開,連聲說:“嗯,正是這話,到底紫鵑姐姐明白我的心!”
正說著,隻聽外頭小丫頭笑道:“襲人姐姐來啦!”簾子打起,襲人已走了進來,急匆匆的對寶玉道:“二爺,老爺打發人找你呢,快去吧!”
寶玉一聽是老爺叫,早慌了神,忙忙的別了黛玉,回去換衣服。
黛玉原想叫住襲人問問老爺何事找寶玉,見襲人緊跟著寶玉出了瀟湘館也隻得忍住做罷,悶悶地坐了一會,到底不放心,因叫紫鵑去怡紅院瞧瞧。
雪雁見黛玉自早起到現在始終愁眉深鎖,神色憂戚,歎了口氣道:“姑娘別為以後的日子想太多,若依雪雁看來,姑娘身家比這府裏的姑娘都金貴,當日在家時,老爺太太有什麼不依姑娘的,何曾讓姑娘受過一絲委屈。如今在這裏是客邊,好就住著,不好咱們就回老家去!姑娘犯不著為這裏的人忍氣受苦!”
黛玉聽了搖頭歎道:“傻丫頭,哪裏這樣容易!我如今無父無母,又無兄弟姊妹,孤身一個女兒家,身無分文,又能回哪裏去…”
雪雁道:“姑娘怎麼身無分文了?先不說姑娘在蘇州老家還有祖宅,還有好些祭祀田產,就說幾年前老爺在揚州亡故時留給姑娘的家產倒有好幾十萬呢,不過當年姑娘還小,老爺沒告訴姑娘罷了。”
黛玉聽了很覺意外,也不敢信,隻淡淡問道:“真的麼?你怎麼知道的?”
雪雁道:“是從王嬤嬤那裏聽說的,姑娘難道忘了王嬤嬤原是咱們家裏幾輩的老人,王嬤嬤的兒子原是咱們家的管家呢?姑娘家中的事情王嬤嬤有什麼不知的!”
黛玉心中大喜,忙叫雪雁請了王嬤嬤來,細細問了,方知曉許多事情,心中不免百般滋味齊集。好容易思忖了半晌,才漸漸有了主張。
待到紫鵑回來瞧見黛玉的神色雖仍寂寥,卻比先時多了三分精神,隻當是那藥起了效驗的緣故,便笑著回黛玉道:“老爺是叫二爺去會一個要緊的客了,這會子還未回,隻怕是要留二爺陪著午膳了。”
黛玉聽了不過點點頭,仍舊捧著詩本子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