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寶珠沒什麼壞心眼,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有什麼事都喜歡挑明了說,從不藏著掖著。
和這種人交朋友,不用擔心被騙,因為她如果騙了你,過不了多久,自己也會因為忘記而把實情說出來,但也不能把秘密告訴她,因為她根本無法保守秘密。
秋白露把電話打過去,那邊卻傳來移動機械女聲的回答,說機主已經關機,又過了幾天,秋白露再打過去,依然是一樣的回複,秋白露以為向寶珠又回了加拿大,再加上手上的工作堆積得有些多,就把聯係她的事情放在一邊。
而實際上,向寶珠並沒有離開濱海市,她正被人逼得走投無路,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
一千萬,以前對於向寶珠來說,不過是一副鐲子,一隻戒指的價錢,向家的珠寶生意最紅火的時候,向寶珠經常把烏雞白鳳丸大小的貓眼石當彈球玩。
和秋家相同,向家隻有她一個女兒,她的父母將她視為掌上明珠,從未讓她受到過一丁點委屈。也正是因為向家把她養得太好,當大廈傾覆的那一刻,向寶珠差點和他父親一樣,被壓死在重債之下。
如果向家能一直老老實實地做著他們已經做慣的珠寶生意,那就算再大的金融危機,也無法將他家摧毀。畢竟金銀這樣的硬通貨,不管是什麼年月都是被人收藏搶購的對象。
可向父自命不凡,覺得光守著老家留下的積業不算什麼本事,他身為一個男人,應該創一番不同凡響的事業,讓後人記得他的名字,並以他為傲,所以他也學人去玩期貨玩股票。
最開始的時候,是賺了錢的。
一塊錢,一個星期就變成一百塊,錢來得實在太容易,讓人誤以為資本市場就是個天上掉金餡餅的地方。現在想來,那段時間應該是向寶珠最快樂的時光,父親的手腳十分大方,賺了錢就給家裏的傭人加薪,給媽媽買了鴿子蛋,讓她去住歐洲的古堡,連餐前酒開得都是拉菲,向寶珠去參加拍賣會,根本不看拍品介紹,隻憑一腔熱,喜歡就拍下來,反正她有的是錢,就算買了假貨也沒關係,反正她根本不在乎。
家裏每個人都是笑盈盈的模樣,人人見到父親都要挑一挑大拇指,反正好話也不用錢,父親聽得飄飄然,已然忘了有得就有失的古訓。
錢賺得最多的時候,父親幹脆把家裏的珠寶生意都停下來,隻帶著向寶珠和太太周遊世界,向寶珠跟著父母一起踏上南極的冰陸,看著一群又一群穿著晚禮服肥得幾乎走不動路的企鵝時,她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後來沒過多久,突然就變了天。
股市崩盤,父親電腦屏幕上始終是一片慘淡的綠油油,一百塊,又重新變成一塊,最後變得連一分錢都不值。
父親不甘心賺來的錢都成了無有,他賣了一家鋪子,把錢都投進去,雄心壯誌的想要救世,結果,一家鋪子沒有了,兩家鋪子也沒有了,三家,四家……
到了最後,秋家所有的店鋪都掛了別人的招牌,連祖宅都被低價抵押給了一位遠房的叔父。
搬家的時候,秋父去求他這位表親,希望他能夠多通融幾天,讓他們把家裏值錢一點的家具可以賣個好點的價錢,可那位曾經口舌如簧地求著父親,讓他學習怎麼管理店麵的叔父,卻在那一刻變得十分冷硬無情。他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隻吐了一個字給父親。
“滾。”
父親無奈,隻好帶著她和母親如逃難般,離開了曾經溫暖的家。
向寶珠那時候,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以為父親在計劃著什麼大事,所以要徐徐圖之,就算家裏的房子被賣掉,他也可以東山再起,可以再一次讓她和媽媽過上好日子。
可她沒想到,對於向父來說,沒有再一次的機會了。
父親從證券大樓上跳下來的消息,是他曾經的秘書告訴她的,那個人現在已經不再為向家工作,但出於憐憫之心,他還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給向寶珠打了電話。
向寶珠趕過去的時候,父親的屍體已經被人運走了,隻有地麵上留下的一灘血跡,告訴著世人,這裏曾經發生過多麼淒慘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