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最後的平靜(1 / 1)

鎮南候府的後院裏,舒雨一襲杏色輕裘站在在亭子裏,頎長的身材,墨玉般的長發散落在杏色的衣衫上,在這滿園的妖豔的紅梅的映襯下顯得異常的清冷。遠遠的看去像仙子,裏外透著一種絕世獨立的風姿。

清晨的鳥雀立在樹梢,舒雨拈起一粒小石投入湖中,打破了這一方寧靜,聲響冰破,小石便也隨之沒入水中,鳥雀也似乎被驚著了,撲棱著翅膀換了個樹枝,這一飛一落間帶起些許的雪,飄起,覆又落下。

舒雨看得出神,並未注意到鎮南候韓嘯天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涼亭,並在石桌前坐下。

良久,韓嘯天終於一聲輕咳打破了沉默,也引起了舒雨的回頭。

“爹爹,”舒雨回過神來,在韓嘯天的對麵鋪著毛氈的石凳上坐下。

韓嘯天微微點頭道:“小雨,爹爹知道你不願意,可是這有什麼辦法呢?你也知道,這畢竟是皇……”

“爹爹,不用說了,我都懂。”不等韓嘯天說完,舒雨輕輕打斷了他,“女兒隻是難過,以後再不能陪在爹爹身旁了。”語氣中不禁帶了一絲淒涼。

韓嘯天輕輕拍了拍舒雨放在石桌上的修長的白玉般的手,道:“小雨,這些年你一直這麼懂事,倒是爹爹欠你太多太多,你知道,爹爹沒辦法,爹爹一看見你就想起你娘,所以,爹爹總是不敢看你,尤其這些年,你愈來愈像你娘。”

舒雨有些愕然,抬頭望著父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當年母親因生她難產而亡,這是父親多少年的傷痛,是以這些年,父親一直對她很疏離,雖然她一直也猜到是因為這些,可是如今聽到父親這樣講來,心裏還是泛起一種說不出的酸楚來。

“爹爹,我跟娘很像麼?”舒雨小心翼翼的問。

“像,很像。”韓嘯天麵無表情的盯著湖麵,似乎在回想什麼:“你和你娘一樣,一樣頎長的身量,一樣烏黑的眼眸,一樣的笑,有時候,看著你,看著看著,我甚至以為你娘回來了。似乎還是那一年,她剛隨我回京,像個孩子對什麼都充滿好奇……”

看著父親陷入回憶裏,舒雨心裏竟扯出一種羨慕,她想,娘應該是幸福的,那麼多年,爹爹一直還在想著她,愛著她,心裏隻有娘一個人,多好啊。可是想到自己未來的夫君,心裏又有一些難過,這樣的婚姻,怎麼可能生出爹娘那樣的愛戀呢?

不知過了多久,涼亭外管家低聲請道:侯爺,宮裏的常公公過聘禮來了,已經到府裏了。

“嗯。”韓嘯天抬眼:“讓他們稍等。”一邊起身,拍了拍舒雨的肩膀道:“小雨,爹去看看,你也不要坐太久,天涼。”

入暮時分,鎮南候府後院的閨房內,舒雨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獨自發呆,墨玉般的長發打散了,垂在身後,時而淺笑,時而凝眉低喃:“娘,爹爹說,小雨和娘很像,那這樣是不是小雨就像見著娘了啊。”

隻覺得鏡中女子莞爾一笑,青黛修眉,眼波流轉,一雙梨渦漾在粉白的雙頰,好似在看著她說:“是啊,小雨,這樣就像娘在看著你了。”

“那女兒明天就要出嫁了,娘,你說,他會是我的良人麼?他能像爹爹對娘一樣待小雨麼?”舒雨,望著銅鏡,癡癡的呢喃,隻是,這一次,她自己都想象不出答案了。

過了許久,舒雨看著銅鏡對自己說:“既然是明日的事,那就明日再說吧。”收起了小女兒的姿態,將腦後的長發利落的綰了一個簡單的男式的發髻,從梳妝台下拿出工具,熟練地給自己裝扮起來,不一會兒,鏡子裏就隻剩一張普通到讓人記不住的少年的麵容了。

換上一襲灰色的長衫,舒雨悄無聲息的飛身出了侯府,輕車熟路的拐了幾條街巷,熟絡的走進了一家醫館,門楣上隻三個字:回春館。

醫館的小學徒生子看到舒雨,立聲問好:“白大夫,您可是好久沒有過來了,上個月您給張大娘配的藥可不是快沒了,我還想,您要是再不來,張大娘可就斷藥了呢。”

舒雨也不理他,徑自走到藥方,片刻,手上便有了幾服藥,遞給生子:“拿著,告訴張大娘,吃了這幾服藥就大好了,讓她多注意歇息。”言語間盡是從容。

也是,在這裏,她不再是侯府的千金小姐,不再是受人奚落難嫁的侯府小姐,在這回春館,她隻是一個醫者,一個譽滿京城、救死扶傷的妙手醫者,她是白雁雲,更是她自己韓舒雨。

亥時,舒雨叫來生子:“生子,你學徒期滿了,從明日起可以坐診了,我大約要出一趟遠門,很久沒辦法過來了,醫館交給你了。爺爺要是來找我,就說我出門了。”

交代好這些,舒雨起身離去,看上去和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隻是,她心裏明白,也許,從此江湖上不會再有醫者白雁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