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翊望著她深邃的眼眸,那樣幽深而淒冷的眸子裏一如既往的毫無波動,如同一汪平靜而毫無漣漪的湖泊,不帶有任何情緒,仿佛那樣鄭重的承諾,於她而言,也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公孫翊不知自己是幸還是不幸。
他愛的她那樣優秀,優秀到,那樣贏弱的身軀裏,隻能容得下江山萬裏。
而他從未看清過她真實的內心。
半晌,他才低聲說了一句,宛如夢囈。
“我希望我懂。”
聲音清淺,隨風飄過。
程明月淡淡一笑,揮揮手示意他下去。
公孫翊走後,程明月起身,走到了桌案旁邊,看著桌案上山巒起伏的九州地圖,隨後,玄袖一揮,桌案變的粉碎。
程明月素來溫和的麵龐變得難得的陰霾,渾身散發著無法排遣的殺氣。
“終有一天,這江山萬裏,這錦繡榮華……我要讓你們知道,從來沒有本王控製不了的事物。”
隨即她抬頭。手中的玉杯驟然粉碎。
“無論這世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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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程明月臥於軟榻之上,神色淡然的看著跪在塌下的男子,一言不發,渾身的威壓卻令沈禾連開口的能力都沒有了。過了許久,他才顫巍巍的向前掙紮幾步,“主上……”
“自去領罰。”大半天,程明月就給了這麼一句答複。
沈禾卻是欣喜若狂,他本以為這次不顧主子的命令行事被發現必是死路一條,卻沒想到程明月放了他一馬。應了一句“是”,便連滾帶爬的下了馬車。
“出來。”程明月對著空氣說了一句,語氣帶著不容置疑。
一聲低笑,慕容謙墨色的身影便閃入了馬車。“看來我跟蹤的不太成功。你和聶榮天掰了?”
程明月依舊神色淡淡,看不出什麼情緒,“本來關係也不好。”
“那你還和他合作?還給他令牌?”慕容謙大為不解。
“利益麵前無是非。至於令牌……”程明月露出一個罕見的略帶猥瑣的笑容,“騙人又不要錢。”
慕容謙:“……”
他第一次發現程明月這麼黑心!
“喂,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慕容謙後知後覺的問道。
“虢國。”程明月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說道。
車廂裏氣氛很沉默,慕容謙覺得有點尷尬,注視著對麵坐著的人。
不知為何,對麵的人總是給他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她的人生仿佛是層層疊疊的影子,性格那麼矛盾複雜,然而組合在一起,偏偏又不顯得混亂。
他覺得他仿佛從來都沒有看透過她的內心,也從來都不知道她想得到什麼。
他忽然很想問一問她,問出那些矛盾而複雜的交錯。
“我……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程明月略帶驚愕的抬頭,然而那種驚愕的情緒轉瞬不見,說句實話這樣低沉的語聲不像是慕容謙說出的話。
“什麼?”
慕容謙蠕動著嘴唇,理清了一下思路。
這幾秒仿佛是一個世紀。
“你……你性格這麼複雜,我想知道,你的人生準則,到底是什麼?我總覺得,你的性格裏充滿了矛盾。”緊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我隻是隨口問問,不方便可以不說。”
程明月忽然笑了。
那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容,如同十裏花開,瞬間綻開漫天芳華。
她忽然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慕容謙的臉。
隨後她開口。
“我向往璀璨的光華,亦或是……極致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