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恨,說到底她確實是少了資格,回憶起來,她媽媽好像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恨他,自然也再也沒有說過愛,早些年的一往情深早就在失望中萬念俱損。
在電梯間和安憶芊沈佩寧爭吵時,猛然間說道了,死這個字眼,她心中一顫,就算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安建輝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但他依舊是她認了十幾年的爸。
前一朝她還爬在媽媽懷中怨著他的種種不平,後一秒想到他身子撐不了多久,將要去和媽媽見麵,她卻希望他能活的久一點,不去打擾她媽媽的清修,也許時間在久一點,安定下來,她還可以將他送去鄉下小屋,找個人照顧他,也算給他送了晚年。
但是這輩子,她注定原諒不了安建輝。
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人不見光總是不行的,冬日的暖陽透光窗戶灑在原木色的地板上,傾在床沿上,照在安建輝枯黃的臉上。
安語汐沒有發現,就在她轉身要離去的時候,床上昏迷的人醒了,幹瘦的臉上眼角堆滿了褶子,眼睛稍微一動褶子就擠在一起,幹涸裂開的嘴唇囁嚅著。
剛睜開眼,眼前模糊還有點水霧,聽著移開的腳步聲,視線轉向門口,看著安語汐的背影,他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全身搖著脖頸上青筋暴起,紮在手背上的點滴也因為他的掙紮錯了位,不少的血流出來。
“啊---安--安語---啊---”
聽到他的聲音安語汐轉過身來,看著他掙紮著滿臉通紅的樣子移著步子走動了床邊,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她是驚訝的,原以為他看到自己第一麵應該叫孽障。
“用我幫你叫護士嗎?”安語汐剛想要低下身子按床前的緊急呼紐,就見安建輝像是瘋了一樣,挺直的身子像是擱淺在沙灘上缺水的魚,挺起身子就要撞向她。
安語汐嚇得護住小腹連連後退幾步,睨著動彈不得,怒懟著瞪圓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安建輝,這才明白,他不是對自己還存有親情,是真如醫生說的,口齒不清,動彈不得,想要打死她都沒有力氣了。
“孽障---混---”安建輝憋青了臉也沒能把罵她的話說完。
“孽障,混賬是嗎?”安語汐的嘴角噙上笑,冷冷的,多有自嘲的意味,瞳孔裏起初的那點光亮再也尋不到了。
安建輝想要抬起手臂,可是他自己的一個小手指都支配不了,顫顫抖抖,但是眼神裏對安語汐的恨有增無減,舉在半空中的手蜷縮著,手指泛白在用力,把手心的空氣全當成了她白皙的脖頸,“呃---安氏---你--你做夢--我就算死--死--死--你也別想--想--”
他躺在這也聽了不少外麵的風言風語,安氏快完了。
“你現在語言障礙還是少說點話吧,你躺在這多半是報應,安氏在你手裏十幾年了,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它姓葉,你就在這養著吧,也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多順點氣。”
看著還在極力顫抖的安建輝,安語汐擰著眉頭,心裏有點發苦,就是這樣,就算她能容得了他,他都不一定能認一聲她這十幾年叫他的爸。
她的出現也隻是為他鋪了一條路,奪了葉氏。
安語汐話剛落,安建輝蒙著霧的眼睛突然出現了光亮,挺著身子往前趴,嘴裏嗚咽著,眼緊盯著安語汐的身後,就算是久經沙漠的人,突然尋到了一片綠洲,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安語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猛然才發現身後站著的葉啟明,他雙手背在身後挺直腰板,板著臉,嚴肅威懾。
安語汐睨著他的臉,眸子裏突然有些閃躲,對葉啟明她多是敬畏的,雖然風軒宇和她說過葉啟明,但是她對於這幾年未見的舅舅還是心存餘悸。
她認為葉啟明心裏還是怨自己的,是她間接造就了葉氏的衰亡,葉少嵐更是為她而死,更重要的是,葉啟明手裏還攥著她的身世秘密。
“她不---不是--我女---兒---”安建輝終於說出了這個秘密,雖是遲了一個月,隻要葉啟明聽見了,將這件事擺上明麵,安氏就保住了。
安語汐隻是一個沒名沒姓的野孩子,身世不明,沒有安氏大小姐這一名,明事理的也自然知道,安憶芊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就算有遺囑也沒有她安語汐的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