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闌珊的夏天的夜晚,好像已經很晚了。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安靜得讓人感傷。高中三年,現在是終點。因為今天吃的是散夥飯。我們該說再見了。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該表的情都表白了,但大家都磨磨蹭蹭不願離開,於是又在飯館門前多說了一會兒。雖說以後一定還會見麵,有些人甚至還抬頭不見低頭見,還有些人想不見都不行,但這是形式上的離別,以後我們的心就不會再如此親近了,我們的心分開了。
也許這是不可能的,但我不相信我們的心會分開。散夥隻是向我們自己宣告,我們又要接受新的朋友了,我們不會忘記以前的朋友的。人類需要這樣的儀式。人生就是在這樣的宣告中走向成熟的。這不就是我們最寶貴的回憶嗎?
現在氣氛和諧,大家談笑自如,完全沒有結束的跡象。我也不想結束,但我知道,結束是遲早的事,就像日出時就決定了以後的日落,花開時就決定了以後的花落,我們相逢時就決定了以後的離別。現在,我們的離別該來了。
最後,仿佛過了很久以後,不知道是誰說了句該再見了,我們才像從夢中醒來一樣,從我們三年的夢中醒來。是啊,該說再見了,是該說再見了。一時沒人說話。一陣沉默,我們都呆住了,有一種莫名的東西在我們心中流淌,我能感覺到。一陣沉默。
還是楊浩先開得口。“老規矩,一個男生送一個女生,必須送到家。”這確實是我們的傳統。以前有集體活動玩到很晚時,都是這樣的做法。我很佩服楊浩,在這個時候還能這麼宏觀的看問題。大家一下子從沉默中醒來,按以往的慣例分隊出發,互相說著最後的話,仿佛以後就天各一方了。
楊浩也和大家一一告別。這時,趙雨默默的看著地,等著楊浩過來。向來是楊浩送趙雨回家,楊浩是趙雨的男朋友。
說來奇怪,我們班人不少,但成的就隻有楊浩和趙雨,真也奇怪。
漸漸的,該說得也說完了,大家三五成群,慢慢的都去了,現在這裏就剩我們幾個了。我發現肖楚楚沒有騎車子,而且還沒有找到人送,我家又在她家附近,看來該我送她了。
肖楚楚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看看四周,確實沒有其他人了,才走了過來,說要我送她。後來又猶豫了一下,又說要走回去。這裏離她家很遠很遠。我說:“要不我給你錢你打車回去吧。”她又猶豫了一下,這才上了我自行車的後座,我看她臉上滿是緊張。
這也難怪,肖楚楚就是這樣一個敏感的女孩。她曾經說過她從來不讓男生帶,雖然也被男生帶過,但帶她的人都是她所謂的“我們家的阿貓阿狗”,而從來沒有像我這樣的“外人”。在以前,我們上夜課十一點才下課,有很多次她沒騎車,但都拒絕我的幫助,寧可走回去也不讓我帶。那時的她是多麼的高傲。當然,我的行事原則是盡量滿足女生的願望。所以我並沒有強求,但那種被拒絕的感覺我是知道的。如今,我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好像是實現了願望一樣。而這種感覺稍縱即逝,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我問肖楚楚:“坐好了嗎?”肖楚楚點了點頭。其實肖楚楚是個好姑娘,她學習好自不必說,她還有一手好文筆,在學校的校報編輯部當文編(我是她的同學同桌皆同事。)當然,她長的是很漂亮的,而且是可愛大於精致,讓人不免產生愛憐之感,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給人楚楚動人之感。此外,她在藝術方麵很有天賦,畫一手好畫,擅長裝飾藝術,這些都符合她感性的性格。
然而,肖楚楚卻是那種隻追男生,沒男生追的女生。也許是因為她太優秀了,沒人敢接近她;也許是她太挑剔了,沒人配得上她;也許是她天生對男生過敏吧。反正沒見過她交男朋友。但她也有喜歡的男生。那時學校足球隊的前鋒,一個能在綠茵場上出盡風頭的男生。聽說肖楚楚暗戀那個男生有兩年了,但那個男生也隻是知道她是誰。可悲啊,肖楚楚曾經說非那個男生不嫁。唉,一個理想主義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