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溟島是綠色的。
可是今天卻為了迎接一個特殊的典禮而著上喜慶熱烈的紅色。
其實沈消顏到後就應立刻施行典禮然後入主西宜殿禦園,無奈典禮的另一個重要人物袁戍卻遲遲不見蹤影。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袁戍幹了件相當過分的事情。他對她不聞不問,將她安置在待客的別館,他自己將近半個月也不曾出現。而因為她尚未過門,按照禮儀要求她終日隻能呆在別館內。月芯時常安慰沈消顏道:島主公務纏身,現不便相迎。
這世上也隻有淩雲山莊的祖父才是真心關心著她。她來到這裏,就一文不值了。或者可以說,當祖父答應將她許配給袁戍起,她就失去了價值。因為她的價值不過是親溟島接手淩雲山莊的一個籌碼。
雖然她無法到處走動,但她知道,親溟島很大,島上的人也很多。
它對於她完全陌生。她在這裏要想明哲保身隻有選擇沉默。不敢提問,甚至開口說話也必須思前想後。沒錯,在這裏,她隻是一個外人,一個即使消失也不會有太多人注意的外人。
鄭容兒比她小,她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但在她的眼裏,她看到了不共戴天的憎惡。
黃鶯也許察覺了她異鄉異客的哀愁,但她卻是有口無心。
在她的嘴裏,沈消顏知道了她。
一個能與她分庭抗禮,不,應該說比她更受重視,更加高貴的女人。
“四大美人”:蓬萊的虞美人,瀛洲的桂枝香,親溟島的蝶戀花與西江月。
西江月是月芯,蝶戀花就是她——花如茵。還有兩個時辰,沈消顏穿著從黟都帶來的白裙。
這抹淡淡的白色身影在荷塘邊佇立,她似乎比白色的荷葉更加美麗。
對於這個住了半月的別館,她還是有些懷念的。這半月的每日每夜都在這裏度過,她不被允許走出別館一步。
這個季節即使是再靠南的地方也應該隻剩些殘荷了,然而親溟島就如同人間仙境,塘中布滿了碧綠的荷葉,白花盛開之中,還有些小金魚在平靜的水裏遊曳,當然,隻有透過荷葉的間隙才能勉強看到。
殺意。
她雖不懂習武之事,卻畢竟是劍門之後。這時,她清晰地感覺到了殺意。就算是鄭容兒也沒有殺意,因為不想殺她。可是這會兒,卻的地確確實殺意。
不過隻在一瞬。
這殺意又好像本不存在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回過頭,一個青衣男子從樹蔭中走出。
優雅淡定的姿勢,舉手投足間是一股書卷氣。
可惜她看不出他的武功有多高,抑或他隻是一介書生,本不知舞槍弄棍。初見月芯,從她的氣宇不凡就能估摸出她的身手,鄭容兒更是滿身煞氣,就連平日照顧她起居的兩個丫頭黃鶯、碧螺也斷然不是泛泛之輩。
可是他卻心如止水。
“姑娘賞荷?”青衣人儒雅地問道,禮數周全。手中的折扇正是畫了一片碧荷。
“好扇子。”沈消顏讚歎道。
“姑娘好眼力!這正《煙雨輕荷圖》是前朝大師羅雲的真跡。”那人露出恬靜的笑容。
沈消顏明白注視一個陌生男子是非常無禮的行為,要與他交談就更被禮法所不容。
她低下頭,眼光投向荷塘。
“姑娘不問問我是誰嗎?”那人突然說道。
“你若願告訴我就自然會說的,你若不願告訴我問了也無用。”
青衣人聽後大笑:“可是我卻知道姑娘正是淩雲山莊嫁與島主袁戍的。”這不難猜,因為別館隻住了她一位“客人”,“在下佩服姑娘為大局不惜遠嫁他鄉的義氣。”沈消顏見片翩翩荷葉隨風擺動,道:“不是為了淩雲山莊,而是為了一個人。”
“哦?卻不知是……”
“祖父,這世上所剩的唯一關心我的人。”
青衣人似乎要說什麼,但黃鶯的聲音傳來:“沈姑娘,是時候更衣了。”
沈消顏應了一聲,回頭與青衣人道別。
可是,他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