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想在一切結束前再見他一麵,竟是這般困難。
超凡若仙的老人已經不見了蹤影,然而她知道,隻要稍微靠近那個人,無涯老人一定會再次出現,毫不留情將她置於死地。這一掌雖重卻也不過是個警告而已,下次,她絕無生路。
強撐著直起身,喉中血腥再忍不住,大口黑紅稠血落在碧草間。
“無涯前輩已經手下留情,否則,隻這一掌便可要你性命。”背上一暖,平和氣息順著溫熱掌心絲絲湧入,一邊梳理脈絡一邊平複氣血。夏傾鸞沒有力氣抬頭打量,然而隻看腰間白竹洞簫便知來者何人。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姑蘇相公告訴我的。”扶著夏傾鸞沿路走到河堤邊,早有兩匹良馬備好,華玉將人扶上馬背,自己則牽馬在下步行,“我猜你會來見閣主,這幾日一直在此守候。”
看來打算阻止他們相見的不隻是無涯老人一個,沒想到在破月閣中舍生赴死兩年餘,竟是沒有人想要她再出現。
“離開蘭陵後,你要去什麼地方?”
“南疆。”夏傾鸞答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回來不是為了拆散他們二人,隻是想在大喜之前為他獻上賀禮而已。”
華玉並不感到意外,文俊麵容上波瀾不驚。這些他早從姑蘇相公口中得知,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這裏等著,更不會出手相救。
“我送你去。”
一刹夏傾鸞訝然:“你不在的話紫袖堂——”話到一半忽然明白過來,眼前習慣獨行的男子和她一樣,也是這場癡纏恩怨裏輸盡一切都那個,不得不遠離意中人身邊。
也好,以她現在的情況確實需要有人護送,否則很有可能未到南疆已先死於途中災厄。沒有隻言片語,同樣沉默寡言的兩個人都習慣了無聲無息,夏傾鸞也隻是微微頜首表示謝意。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伴何須曾相知。
她要避人耳目遠走艱險,為誰鑄劍焚情了斷前緣;他要舍情而退收斂光芒,在誰夙願得償安然離世後再為其守護。
各有各的愛恨,各有各的抉擇,各有各的結局。
路途冷清,出了蘭陵後茫然若失的夏傾鸞突兀開口:“我若執意要回到破月閣,你也會像無涯前輩那般不惜染血也要阻攔,是麼?”
“是。”華玉回答得毫不猶豫。
都為人癡,都為人狂,亂世烽煙之中,誰生誰死根本不必在意,隻要所係之人安好。
“夏傾鸞有一事相求。”月下無風,白衣女子眉目低垂,裙角輕蕩,“半個月後我若沒有出現,煩請華玉堂主在蒼桓山卿竹坡立上一座空墓,不需要名字,能麵對破月閣便好。”
碧落黃泉,不入輪回,若能魂歸故裏,隻想看著那座高閣何時傾塌,煙消雲散,那樣便可知道他是何時離世的,她亦能毫不猶豫渡過忘川喝下孟婆湯,同往來世。
縱是他放棄了曾經誓言,依然還有她相守,哪怕會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死去,不留半點痕跡。
白首不離,生死相依,雖不同生,但必同死。
誰忘了?誰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