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忘記了,與他戎馬並肩多年的女子並非她一人,最初在他生命中留下不可取代印記的是紫袖,她永遠都比不上的存在。
雍容華貴,天人之姿,又有著無與倫比的文才武略,在破月閣初起時便已貢獻一切的堇衣女子她永遠望塵莫及,每每有人竊竊私語提及人中龍鳳她都會不禁想到,龍固然是真龍,鳳卻非她而另有其人。
“姑娘,請問可是姓蕭?”癡楞著,忽有旁人輕拽衣角。
蕭嗎?已被她舍棄多年的真正姓氏。
夏傾鸞斂起一身頹然氣息淡漠點頭,眉眼間冰冷嚇得詢問者不由一寒,聲音亦帶著顫抖:“有、有位老人家托我給您帶句話,蒼桓山卿竹坡,他在那裏等、等您……”
蒼桓山卿竹坡,那裏沉睡著與她有關的人們。爹爹,娘親,蕭白,雲衣容,還有記得或不記得的蕭家人。
半遮麵容後一聲淺歎,勝雪白衣擦肩而過,帶著並非胭脂俗粉的清淡香氣。送信的少年癡迷在那片仿若無情的眸色中,待到人影消失在熙攘街道後方才深深吸了口氣,語中悵惘無限:“好美的人……”
他卻不知,這美,盡染殺戮。
荒涼山坡並無翠竹,徒有虛名罷了,負手而立的素色身影背對白衣女子,鶴發長髯蕩於微風裏,翩若仙臨。不必向送信少年詢問便可知約她之人是誰,執著於蕭這個姓氏且在甫一入蘭陵就盯上她的人不多,其中老者隻有一位。
“前輩相約於此,可是為了勸我離開?”開口既是淡漠直接,事到如今,她不想再兜兜繞繞浪費時間。
與她同樣消失於武林江湖中一年之久的老者三聲清笑,轉過身,依舊是那般盛氣淩人:“能尋得異夢石歸來你算是通過了考驗。不過,焰兒卻輸在了這考驗的終點。”
“所以我們注定有緣無分。”
若她曆經凶險取回異夢石,他在此期間仍能堅守二人的約定等她回來,那麼,身為韋墨焰唯一的親人、長輩,無涯老人便不再阻撓二人婚事,這是當初說好的條件。她沒有經曆什麼艱難險阻,不過是意外地遇到了淵源極深的精絕祭司,盡管險些命喪朔漠,最終歸還是帶著異夢石歸來。
可他沒能通過關於信任與守候的考驗,毅然放棄了她,選擇身邊相伴多年的另一個女人。
不怪天地無常,不怪旁人為難,夏傾鸞也不想怪他違背誓言,這便是宿命,如同彌夜經常對她說的,命中注定。她信命而韋墨焰不信,所以順其自然的是她,力求改變的是他,兩個人便是並肩攜手還是要走上殊途,總有一日會落得如此結局吧。
“焰兒已經做出選擇,我看你也該死心了才對。”同樣的語氣,隻是少了些苛責,“不是我老頭子為難你們,隻是看慣了多少癡男怨女始亂終棄釀成悲劇,蕭家,畢竟也算是故人,能少些孽緣自是最好。”
“他不知道我還活著,是嗎?”夏傾鸞忽然問道。
矍鑠老者雙眼微咪,像極她所念之人那般冷笑:“知道不知道又如何?你隻要記得這結果便好——如果沒有你,焰兒不會做下這許多錯事與無辜血債,與阿月成親也是理所當然。”
是啊,理所當然。本來,她就不該寄希望於有人會為她傾心一世。
嗔癡貪妄,竟忘了自己是個寡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