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心裏有些酸澀。
蕭乾叔叔曾對她說過娘親與爹爹那段轟轟烈烈的戀情,美麗,堅貞,至死不渝,可有誰知道在那場驚動天下的婚事之後,還有人悄悄來過,又悄悄離去。
兩情相悅生死相隨是絕美,這般安靜無聲靜靜癡戀又如何不是?不過更加慘烈淒涼罷了。
“丫頭?”眉心一點冰涼,夏傾鸞倉皇抬頭,卻見彌夜蘸著清水的指尖點在自己額上,“別想太多,當做故事聽聽就好——那些事與你無關。”
忽然有些微怒。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倘若與我無關,那與你豈不是更無關係?”
彌夜啞然失笑:“若是與我無關那倒值得慶賀了,這麼多年我懷揣伊圖的愛恨苦苦熬著,徒勞為那些毫無瓜葛的事情傷神。他一個人的混亂要影響多少代祭司,想來他是從未思慮過的。”
“別人的心事又如何影響到你,還不是自己胡思亂想。”
“許多事,人無從選擇。”明亮目光裏閃過一絲黯然,放下手中陶罐,彌夜忽然拉住夏傾鸞匆匆穿過橫橫縱縱的甬道。麵前尤為巨大的石門吊起,猛地萬丈炫目陽光斜入。
竟不知道有多久沒見過天地日月了。
貪婪地深吸口氣,沒有石室之中的沉悶死寂,而是鮮活的味道,久違的感覺。
“在下麵憋壞了吧?”彌夜扯起廣袖遮在夏傾鸞頭頂,地上兩個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密不可分。
孩子氣地張開手臂迎著大漠裏令人厭惡的幹熱風沙,夏傾鸞不禁感歎活著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至少總會有意外的驚喜降臨。身邊的男人給不了她歸宿,卻能給她兒時最為貪戀的依賴。
那天直到暮色降臨,彌夜一直陪她坐在燥熱的沙堆上默然無語,其實他所期待的也不過如此而已。
大概這是身為紅弦的殺戮人生中最為寧靜安逸的一段時光了,以至於數度想要開口詢問異夢石的事情,卻在話到嘴邊時忍不住咽下,繼續看他或是笑意溫軟或是愁思萬千。漫長歲月裏他一個人困在孤寂的大漠中心,好不容易盼來有人說說話聽他回憶那些斑斕過往,要狠心離去,總覺自己過於殘忍。
彌夜像極了師父,就連燒菜這點也如出一轍,甚至經常做的菜樣都與十多年前她經常吃的相同。
“大漠裏比不得外麵,能吃到的也就是這些青菜,都是伊圖在時親手種下的,想不到還有讓你一飽口福的機會。”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彌夜擺好碗筷將四菜一湯推到夏傾鸞麵前,“今天實在做不出花樣了,隻能是吃過的菜色,不過味道仍是未變。”
雖然不知道又過了幾朝幾夕,一日三餐卻是從未落下,誠如他所說,味道仍是未變——比起十多年前師父所做。
“我有話要問題。”
見夏傾鸞放下筷子,彌夜的笑容僵了刹那:“何必急於一時。嚐嚐,你最喜歡的筍湯,我特地做得清淡。”
隻這一句話,她又心軟了。
小時候她口淡,總說師父做菜過鹹,久而久之師父便養成了少鹽的習慣,依著她不辭辛苦。
“那便吃完再說。”重又提起筷子細細咀嚼著飯菜,卻都堵在心裏無法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