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誰讓自己放不下他,最壞不過一死,能與他同死倒也未必是壞事。
足下如風默默追趕跑遠的清瘦身影,幾處荊棘作對一般撕扯下刮在上麵的衣料,風聲中,掛於銳利尖刺頂端孤零零搖擺。
其時火勢尚未燃起,毒王穀口的石陣乃是當年月老親手布下,想要進去難如登天,而麵對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巨石,堆積起的草木燒了很久也隻是濃濃煙霧而未有絲毫進展。
韋墨焰沒有立刻對毒王下手,他要那雙瞎掉的眼睛看著,看那些人如何因其而死,看毒王穀如何成為絕跡的傳說。這是他的報複,不殺,卻比死更煎熬。
添草放火這種事自然是九河來做,近處看著殺戮一步步走來令他興奮不已,眼中光澤逐漸發狂,拾來的枯木幹草一股腦都要投進火堆之中。
驀地一聲破風嘯響,閃著幽光的銀針斜斜貼著頸間劃過,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九河下意識向後退去,眼中訝然神色不盡。他並未看見是誰出手放的暗器,但這等速度與力道精準絕非尋常人可使出,一年前來毒王穀時遇到的人登時闖入他腦海。
是他,那個陰冷麻木、行動快如鬼魅,極具爆發力的黑衣少年。
倒吸口涼氣,九河迅速退回到馬車附近,低低提醒其他人守好馬車。對方的實力在他之上不止一點,一個不注意很容易使其有機可乘,毒王穀之人少不了劇毒奇毒,哪怕一道皮肉小傷也會致命。
隔著車窗,冷肅的玄色身影已經看到發生的一切,薄削唇角抹上冷笑。
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夜曇公子萬俟皓月,那是反向威脅毒王的絕佳棋子,有他在手中毒王又怎會拒絕救夏傾鸞?穀前放火的真正目的正是在此,且一切如他所預料般接連上演。
茶白色衣角被風揚起,清晰眉目如畫似月,飄逸若仙,清雅溫潤的精致容貌亙古不變,玉雕浴火一般從赤炎中走出。
“韋墨焰,毒王穀與你素來無怨,若是因當日我強娶鸞兒一事令你記恨,那麼也該是對我而非毒王穀。”金玉珠潤之聲平靜淡然,然而倚著黑衣少年站立的身子,卻已經近乎脫力狀態。
他的身體,是真的瀕臨極限了。
觥不言不語默默地撐在他身後,抵在背心上的手掌分明感受到極力壓製的顫抖,並非畏懼而是來自虛弱與痛苦的顫抖。萬俟皓月體虛為隱疾,如不是過於劇烈的動作不會導致這般羸弱,方才一陣疾行對他而言實在過於牽強,以至到了敵人麵前卻要靠觥才能強裝無事。
棋子都已擺出,棋局便是這偌大的毒王穀,而賭注,是彼此最為重要之人的生死。
他唯一深愛的女子,毒王唯一的徒弟。
曾於血海中揮劍殺伐仿若戰神的修長身影再次出現,臂彎中沉睡的,是令萬俟皓月頓時麵白如紙的熟悉華顏。
“鸞兒!”幾欲站立不穩,那聲呼喚卻清晰可聞,穿透歲月迷霧、撕裂波折輪回直到遙遠的從前。
勝雪白衣入目的刹那,觥已經猜到,這場爭鬥,他又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