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低下頭麵有愧色,又有多少人滿不在乎,甚至露出嘲諷的笑意。
世態人心,皆是炎涼。
一聲短促抽噎敲打著涼如深潭的夜色,那襲曾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絕世之紅瞬間崩塌,瀲灩裙角拖遝著血泊融成一色。
夢醒了。
以為可以讓弟弟一世安好的夢。
無聲無息,近乎爬行到沉睡不醒的那具身體邊,指尖刮著臉頰,得不到任何回應。
“蕭白……”低低喚著他的名字,麵容安詳的少年依舊不語。刹那間,她的世界崩塌了,所有曾經珍惜的東西都化為虛無,手中心裏空無一物,再找不到浮世偷生的意義。伏在漸漸冰冷的身體上,夏傾鸞許久一動不動。
就這樣一輩子好了,生時憂思重重不敢相認,至少在弟弟死後可以陪陪他,哪怕隻是這般在他身邊沉寂無聲。
或者,她也該死了。
婚事終是變成了喪事,意想不到的人,意想不到的結局,而罪魁禍首卻做出一副悲憫的姿態朗聲於前:“想不到無塵公子如此高潔傲岸、坦率凜然,倒教我等江湖俗者自愧弗如。我看紅弦姑娘不如節哀順變,先行操辦後事——”
話音未落,凜冽劍光急衝而來,頗有些仙風道骨的身影猛地閃到一旁,定睛看去,身後執劍揮砍淚眼潸然的人竟是安平公主,蓮施。
“息少淵!你是啞巴嗎?!為什麼不告訴他們害死蕭白的人就是你爹!”斥責的聲音摧心如裂,瞬間驚了萬俟府內外所有人。
沈禹卿帶著程蕭白在前疾行,蓮施畢竟嬌生慣養馬術生疏,那兩人到萬俟府時已落她幾裏地的距離,當她滿頭大汗衝進府內時,看到的卻是白衫少年舉匕自盡的畫麵。
毒藥毒不死他,被劫也沒要了他的命,本以為有息少淵在他身邊就萬事無憂了,誰想,路上急切分開竟成了永別。
別人不明白她卻知道得一清二楚,從下毒到囚禁,所有事情都是重華門門主息贏風所為,害死程蕭白的人就是他。可最讓蓮施傷心的是,直到蕭白咽下最後一口氣,息少淵都不曾站出來指證凶手。
息贏風是他的父親沒錯,可程蕭白是他知音之交,一個是自小對他不理不問的冷漠男人,一個是寬慰他給他寄托之處的摯友,為什麼他最後選擇了父親而不是蕭白?!
啜泣不止的少女目光狠厲,滿腔怨恨化作無形刀劍投向道貌岸然的代盟主,一字一句,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息贏風,你這個卑鄙小人偽君子!把蕭白還我!”
滿院嘩然。
之前息贏風忽而說他可解程蕭白所中之毒已令人大感意外,如今又跳出個女人說他與程蕭白之死有關,難道……猜忌懷疑的目光暴起,息贏風臉色一沉。
他沒想到安平公主會突然出現並且知道他的秘密,看來下迷藥後救走程蕭白的人當是她無疑。馬上武林盟主之位就是他的了,眼前最急迫的問題就是讓她閉嘴,絕不可令他苦心經營十餘年的清譽毀於一旦。
殺一人總強過堵千人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