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般,雷聲響起雨落驚風時,困頓之意洶湧襲來。那不是正常該有的倦意,而已一種近乎強迫性的反應,冥冥中什麼東西在催促她入眠,神智漸漸不清。咬咬牙,抬手摔碎茶杯,拾起鋒利的碎片用力紮在小臂上。
困意隨著滴落的血花絲絲褪去。
隻是依靠痛楚維持的清醒並沒有持續太久,手臂上的累累傷痕隻堅持了半個時辰,然後,劇烈的頭痛猛地乍起。
原來,不肯依著身體反應睡去的結果就是被疼痛糾纏麼?
那痛越來越重,像是針紮又像是重擊,寸寸撕裂著她的每一處脈絡。夏傾鸞的臉色已經蒼白到近乎為無,咬破的唇邊殷紅血液流下,在白色紗衣上染成朵朵寒梅。實在忍不住便用手敲,可劇烈的疼痛有增無減,疼得全身力氣泄光,癱坐在地。
門外,那一聲聲愈加沉重的喘息聽得真切。
“傾鸞,開門!”韋墨焰沒法再沉默下去,她若痛,他更痛上百倍。
連生死都不能阻隔他要到夏傾鸞身邊的欲望,又何況區區一扇門?劍光閃過,切斷了他與她之間的距離。
“傾鸞!”甫一進門他便被驚住,衣衫淩亂委頓在地的女人遠超他想象,雙手發瘋一般狠狠地敲著額頭兩側,腕上,衣上,皆是血跡斑斑,如紅蓮綻放。
究竟是多痛苦的回憶竟會讓她到現在仍然無法擺脫,寧願自殘身體也不肯入睡,到底是因為害怕夢魘,還是害怕無人守護的孤苦?
沒有他,她便是如此脆弱。
閃電劃破漆黑夜空,銀色光芒照亮天際,風吹過敞開的門,輕輕撲滅躍動的星點燭光。
“別怕,我在這裏。”沉穩寧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熟悉的溫熱懷抱圈著顫抖的身體,莫名地,恐懼,不安,疼痛,全都弱了下去。
她瘦了。
韋墨焰還記得抱著她的感覺,這幾日她正急速消瘦,嶙峋的骨節硌得他陣陣難受。
夏傾鸞這時已經神誌不清,半入昏睡狀態,她隻知道是他來了,如過往那些夢魘之夜一般守護著她。那樣的溫柔,如此安心。
掙紮漸漸停止,喘息也慢慢平複,她又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關上門,從她房中找出之前剩下的創藥細心塗抹傷口,然後輕柔褪去滿是血汙和汗漬的衣衫,拉過被褥蓋在身上。
一切有條不紊,精細得不像男人該做的事。
若是為了夏傾鸞,他不在乎降低身份屈尊做個侍者,隻要她平安無事。
“傾鸞?”身下的人已經陷入沉睡,韋墨焰終於放下心,靜靜躺在她身邊。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多久不曾感受到了?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彌足珍貴,尤其是默默抱著她守著她不受傷害的時候,這時,他便是她的全部。也隻有這時,他才是她的全部。
雷雨依舊在人間肆虐,世上隻有一處不受其擾,如若與世隔絕。
漆黑的房間內寂靜無聲,黑色身影擁著裹在被中的蒼白女子,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