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貫沉默的身影沒有回答,緊挨著天地間那襲鮮明的紅色沿河而坐。
山花於風嘯中搖曳墜地,綿延十裏絢爛成海。
歲月若能靜止安和如斯,誰又願意把一生寄托於爭伐殺戮?與所愛之人三杯兩盞淡酒,琴瑟驚落江燕,不用去想人間黃泉相距多遠,說幾句與子偕老、緣定三世,遠勝君臨天下卻高不勝寒。他不是天生好戰,而是世事不肯給他如常人一般活下去的機會,連這樣並肩靜坐的時光都屈指可數。
“從夕落山返回江南時,我並沒有想到重振韋家霸業的路途會如此順利,還以為至少要耗上半生的時間才能達成。現在回頭看看,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所經曆的無數次廝殺與謀算平淡得令人生厭,也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倦怠了,有時候甚至想放手一切,什麼都不理會,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醉上一回。”
“你也會醉?”夏傾鸞脫口而出。
韋墨焰側頭怪異地看了一眼,忽然輕笑:“你也會開玩笑?”
千杯不倒以酒為水的人說想要好好體驗一場宿醉,平靜淡漠冷若玄冰的人講一句眾所周知的調笑,不知道是受了明媚的山色影響,還是兩人在一起已經習慣了放下身份,這兩句對話竟完全不像是他們能說出的。
“都說月老未卜先知,通徹天命,他沒有為你算上一卦?”
提起過世的師父,夏傾鸞有些黯然:“師父性格古怪,收留我之後便不肯再為任何人占命,除了教授功夫與奇門術數外很少說話,總是悶在房間裏喝酒,也隻有在喝醉的時候才會對我說些娘親的事情。他若是為我求過天命,又怎會明知韋家有難還讓我前去?”
“不知則無畏,知道自己命運的人才是最悲慘的。”修長的手指撥弄著水花,剛剛平靜的河麵再次泛起圈圈漣漪,“人生不過是場豪賭,若早知結局便會失去所有興趣。將要到來的事,將要遇到的人,沒有一絲懸念的未來毫無期待可言。就好像一年之前我絕不會想到,對自己而言會有比天下江山更重要的東西。”
他的固執和不死心如同蔓草,無論何時都會在她周圍滋長繁生,似乎隻有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後才能將這一生填補完整。夏傾鸞逃不開,躲不掉,一次次抗拒毫無作用,反倒令自己泥潭深陷,越來越迷惘。
“紫袖堂主的病又重了。”
沒頭沒腦的話讓韋墨焰莫名其妙:“她的身體一直不好,時常反複。”
那樣為他付出所有卻不求回報的女子,竟然連一點關心都換不來麼?這是否也會是她的最終結局?
“得不到的東西彌足珍貴,一旦擁有便棄如草履,人說八苦之求不得,我看,求得了也未必是好事。”夏傾鸞的聲音又冷了起來。
“未曾開始,何談拋棄?”韋墨焰不懂,他隻想要她一句真心話而已,為什麼總東拉西扯去把其他人卷入其中?紅弦是紅弦,紫袖是紫袖,他喜歡誰不需要別人的同意。
而她,自然也清楚他心裏所想,隻是看不下那樣溫婉善良的人因此鬱鬱而終。
靜如死水的傾城之顏轉到他眼中,青絲攜風,眉眼如畫。第一次,她如此直接地與他對視,卻字字如雷。
“要怎樣做,你才肯娶她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