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還會再回來嗎?
載著夏傾鸞的馬車沿著小道一路向城內駛去,依照盧瀚海的安排,到了息少淵所住的天雅小居時再下殺手,然後將罪名嫁禍於重華門。
心愛的女人勾結外敵並逃離,而後又死於敵人之手,這樣一來,無論是紅弦還是息少淵,都將成為韋墨焰痛恨至極的人。
隻是盧瀚海無路如何也想不到,過於強烈的求生欲望讓夏傾鸞躲過了一劫,那一個時辰之中,夏傾鸞竟是大部分時間都將口鼻浸於寒池水下,蘇合香與龍神柏之毒雖然壓住了氣脈,卻並沒有讓她徹底昏死過去。
兩柱香之後,馬車駛到了程家在蘭陵城最大的客棧天雅小居後巷,四個身著常服的鬼祟之人四處張望著,見無人注意立刻拉開車門準備下手。
然而,車廂內空空蕩蕩,哪還有夏傾鸞的影子?
趁著剛入城有些喧鬧,夏傾鸞早從狹小的車窗閃身翻出,並且完全沒有驚動前麵行走的四個人。
比起這些普通子弟,她的輕功還算是上乘,盧瀚海未免低估她了。
蘭陵城人口眾多,路上的行人見到身著白衣臉色極差的女子時紛紛躲閃,也有些膽大好色的想要上前詢問攙扶,卻被兩道冷漠可懼的目光嚇了回去。
畢竟是中了毒,夏傾鸞除了頭痛欲裂外更是渾身使不出力氣,蘇合香與龍神柏混合後的毒物已經開始侵蝕脈絡,雖不至於幾日內就丟了性命,恐怕也是堅持不了太久的。
夏傾鸞腳下發軟,隻能沿路扶著牆壁慢慢挪步,又要提防盧瀚海手下追來,短短的一條街竟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樣下去天黑也走不回破月閣的。
發現自己逃走後盧瀚海一定會全力搜索,如今手中沒有了赤情又中毒在身,想要從大批人馬中脫身難如登天,唯有躲著耳目潛回方能解釋清楚,否則必定會被韋墨焰誤會。
想到韋墨焰,低落的情緒淹沒了一身痛楚。
多少次並肩而立奮戰在修羅道,以為彼此都已經心照不宣,卻想不到隻是一個毫無幹係的陌生人就可以讓這份默契與信任煙消雲散。她還記得不久前的雨天,他曾溫柔地說會相攜一生,白首不離,嗬,也不過是謊言罷了。
在他心裏果然還是這天下更重要,或許正如盧瀚海所說,愛她的男人,要麼為了這張臉,要麼如他一般,為了奪天下,覆江山。
目光越過城門,遠處高聳的閣樓即便在煙雨中仍然隱約可見,隔著萬重迷霧,夏傾鸞仿佛看到了五層閣樓上無聲的身影,依舊不帶一絲表情,淡漠地獨斟獨酌。
是誰說的一生一世,而今咫尺天涯?
熙攘的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盧瀚海的人追來了。
夏傾鸞停下腳步,她再也走不動躲不動,唯有用暫時積累的力氣最後博一把,也許能為自己闖出一條血路,也許,報仇的事,弟弟的事,他的事,隻能來世再與君相說。
擁擠的人群被衝散,追上來的幾人卻相顧錯愕——紅弦再一次失去了影蹤。
“明明剛才就在這裏!”
“跑不遠,分開搜!”
人聲漸遠。
房頂,兩身白衣隱在房脊背麵,手執黑色斷刀的男人安穩地將夏傾鸞護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