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沉吟後,夏傾鸞淡淡開口。
“隻是個能幫我報仇的人而已。”
半年前的初冬雪夜,她失去了生命中第二個家。漫山的血紅中隻剩下絕望和仇恨,他就在這時如天人般降臨,看都不看她一眼,卻冷冷地說出唯一能讓她活下去的話。
“想報仇就跟我走。”
也許那是她最後一次脆弱,最後一次流淚,最後一次,狼狽地跪在別人麵前。
她曾在炎涼的世間流浪五年,憑借傳承自師父的機敏聰慧和一身足以防身的功夫行走江湖。她受過傷,挨過餓,以為這世上再無可以容納自己的地方,這一生注定要顛沛流離。
直到,那個叫做雙天寨的地方。
那時她隻有十六歲,而雙天寨的大當家梁通,年紀整整長她一倍。她想象中山匪都是粗暴野蠻的,卻不曾想梁通是那樣溫和且知書達理的人,不僅沒有傷害當做壓寨夫人被帶回寨中的她,反而教她武功,告訴她人間世態,直到她文武雙全,雙天寨三當家夏傾鸞之名響徹整個北關地區。
對梁通,她說不清是愛還是仰慕,一片心思隻想跟在他身後,哪怕人都說埋沒了這正值韶華的無雙容顏。
然而生死天注定,半點不留人。
名聲顯赫,江湖中地位首屈一指的重華門,竟然以雙天寨勾結邪教為名大肆屠殺,全寨二百一十六個兄弟中,除了那日她帶下山打劫官車的十二人外,全部力戰而死。一起生活了五年之久的人們瞬間變為滿地零散的殘肢死屍,她卻連報仇都做不到。
所以,當所謂的邪教之主冷冷地站在身前時,她不問自己活路,隻是定定地望著他,如月的容顏上淚痕猶在。
“隻要你幫我報仇,玄機,便是你的。”
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如此驚人,以致於他不得不低下頭仔細端詳。
“滅重華門,誅靖光帝,你能做到嗎?”
他沒有回答,一如之後的多年相依相伴生活中經常忽略她的問題一樣。
不是做不到不敢回答,而是沒想到,竟然是她。
兒時在父親摯友婚宴上有過一麵之緣的蘭陵名妓阮晴煙,溫婉靜美,神清骨秀,端麗無雙,那一眼的印象記憶猶新。眼前這女子雖略顯消瘦,眉眼間的超塵靜雅卻與阮晴煙別無二致。
那時的他並不知道,隻是這驚鴻一瞥,竟然要耗上終生的糾纏。
“你是蕭傾鸞?”
她愣了愣,這稱呼未免有些陌生。
“我叫夏傾鸞。”
韋墨焰罕見地一聲淺笑:“蕭也好,夏也好,如今都不過是泥沼中的一粒頑石。破月閣不計過往,隻論實力,你若有價值,我自會幫你報仇。”
滅重華門,誅靖光帝,也不過如此而已,這女人的複仇至少有一半是與自己相同的。
“你剛才提到玄機,月老是你什麼人?”
夏傾鸞沒有回答,右手腕輕輕一轉,一道寒光在眾人眼前一閃而逝。
“龍弦。”韋墨焰終於有了些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