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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到——”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
殿內宮女嬤嬤好似等待這句話很長時間，輕舒了一口氣，緩解了自己略顯僵硬的身軀，抱著大大小小的眾多托盤魚貫而出。殿內剛才壓抑的喧囂轉瞬消失，就如從不曾擁有。冷宮啊，竟然也會有此一朝？曉曉笑了。看著平常蕭索的宮殿，在巧手宮女的裝點下，富麗堂皇，珠光寶氣，披紅掛彩，一下子改頭換麵，似多了很多生氣。但……始終卻極力彰顯著勇不妥協的氣場——這些，本就不屬於這裏。自己走後，它們都會被撤走吧？曉曉苦澀地想。
頭上繁重的釵環壓得她略有吃力，身上層疊的嫁衣讓她的動作略顯遲疑，明明臉色蒼白，臉上塗抹的胭脂卻巧妙遮掩，腹部空虛，從大早到現在就沒有進食，這一切讓她感到很累，很累，非常累。
身累，心更累。
曉曉幽然回頭——什麼都沒有，一絲惆悵浮上臉龐。她……自此都不願意來送送自己？名義上或者切實的女兒？她是恨他的，不然昨晚不會交給自己那樣一個任務，現在任務的結果躺在大殿，她成功了。那，快樂否？還是後悔了？所以永不再見？不再見終結內心心結的自己？哪怕……送送……也好，然終歸沒有出現。
罷罷罷！！！想到這裏，隻覺得有些釋然了。
“公主……公公在前麵催了。”一旁的小宮女忐忑不安地提醒道。她知道，或者說在場的所有宮女嬤嬤都知道，公主遲遲不走，是在等一個人——瑤妃。雖是冷宮妃子，但畢竟母女一場，此次遠嫁，就不知有生之年是否還能相見，然至始至終，瑤妃都沒有邁出自己的寢宮一步，她把自己鎖在房間裏，誰也不見。誰都不知道她到底做何感想，看著乖巧的公主露出悲慟的神色，宮人們都不禁心內一動，同情地看著小小年紀就被迫成為天下安定籌碼的她。縱使如此，眾人卻還是無力滿足公主小小的心願，光是一個“妖妃”名號惡名在外，讓不熟悉她的人心裏多了幾分恐懼，且先皇在其被廢後就下旨不準任何人接近她的寢宮。所以對於大多數年輕的宮人而言，瑤妃的麵容是陌生的，隻能憑自己的想象描繪傳言中她的絕色之貌，本來這次公主大婚，眾人都覺得或許這是一個識廬山真麵目的大好機會，可是他們失望了。不過最失望的還是眼前的這位公主，看到她落寞的眼神再次出現，眼眶越來越紅，他們心中閃過一絲不忍，唯一能做的，唯有靜靜地陪伴左右。
“嗬嗬，不會來了……走吧。”她苦笑著，向前邁出一步，腳步還沒落下，突然一個轉身，周遭的宮女嚇了一跳。隻見公主赫然跪下，朝瑤妃寢宮拜了拜，磕了三個響頭……
隨著公主的動作，周圍嘩嘩跪倒一片——一半原因是主子都跪了，做奴才的哪有站的道理；另一半原因卻是為眼前的公主所動容，好似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流淌過眾人的心，讓人不由地一窒……
沉寂一室，曉曉呆了呆。
緩緩起身，卻不小心踩到亢長的裙裾向前踉蹌一步。左右宮女連忙觸擁過來，小心地攙扶著表情仍顯悲傷的喜服公主，幽幽地渡出大殿，扶上宮轎——還得先去大殿祭奠，告別先皇。
隨著一聲“落轎——”，公主一行已經來到了大殿的側院。在這裏，有宮人替曉曉拿來了寬大的白衣，麻料製作，覆上了她非常紮眼的喜服。隨行宮人們不知什麼時候已全部換裝，頭上綁了白色的孝帶，一個個低著眉，悲悲戚戚地耷拉著腦袋，眼角似也濕潤了一片。
曉曉好笑地看著眾人的變化，剛才還一個個開懷備嫁，現在卻在周圍一片肅穆白色的渲染下，全部變成了大殿裏躺著之人的忠臣臣民。不過，你們都還不是最出色的戲子。
由一身白色麻衣的總管太監領路，曉曉控製住內心的起伏，穩步朝大殿走去。
遠遠地就看到大殿各個角落跪滿了宮女太監，都身著白衣，期期艾艾的垂淚、嗚咽。哭聲雖都壓抑著，合在一起，卻是很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