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浮現出漏斛中水珠叮當掉落的畫麵，輕輕觸碰，在盆中的水麵綻放開來，打出一朵朵漣漪。一滴，落下……兩滴，落下……三滴……落下……原來生命一寸寸逝去的時候就是如此光景，努力掙紮間，在最後不多的殘餘剩水中，逐漸滴落的水珠裏，隻為握住手裏那唯一的真實。有些明白餘子藍的心情的，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看，餘子藍站立不動，神情安寧，流露出不太相符的溫情，我想，他是理解的吧？
更多的人群，似才反應過來，衝破了王儼軍隊的防線，朝我和玉天然撲來，打來飛刀和暗器，關鍵時刻，保全自己還是最重要的。
王儼衝到我前麵，“小曇兒，住手。”嗬，你也在意自己的命了麼？
白一塵，無奈地搖搖頭，臉上卻浮現出難以解釋的自信。周遭的白光和他的紫衣渲染出一片絢麗的光輝，瞬間被潮水般的人流覆滅。
看到我半天沒有繼續，人群再度沸騰，士氣大增，殺意更甚。
玉天然在我耳邊悄然一笑，“小美人，下不了手了麼？我倒是很期待和他們一起同歸於盡噢。”他提著我，輕巧地躲避著周遭的襲擊與武器。
“我也很期待……”抬頭看了看這個最後關頭被完全顛覆的人，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和這樣的一個人死得最近？不過，也罷，死了還計較這些？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在下定決心同歸於盡的那一瞬間，頭腦一片空白，別人都說，人之將死，最後浮現的景象應該是對塵世間最後的牽絆，然……自己卻什麼也沒有。
閉上眼睛，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我是慕容曇，苟活了五年，如果這就是最後的結局，那……差不多也圓滿了吧？
握緊……猛然——拉……下……
一陣琴音襲來，錚錚作響，如鐵騎戰馬活活碾過，前方的人群轟然倒地，匍匐趴下捂住雙耳，臉上也竟流露出痛苦之色。一時間黃沙衝天，塵霧迷茫了所有人的視線，空間變得模糊。
卻沒有那理應出現的爆破聲，以及與之相稱的火光和煙霧。
隻因為，琴聲響起的瞬間，我的手已經木然，無力垂落。帶子在指尖清幽地滑過，意思一般地晃了晃，指尖還記憶著那時的觸碰，方才，手卻顯然是被什麼東西打住，隻一瞬，準確有效地擦過。
耳膜脹痛，抬起另一隻手勉強掩了一下耳，玉天然卻哈哈哈大笑，笑得肆意和猙獰，揪著我呢喃念到，“死了，死了，全部死了。小美人死了，我也死了……”
緊接著，強烈的音符止住，轉而變得柔和且無爭。打破了這沉寂的戰局。我一楞，是她……她竟然出現了？
周遭的人狀態似恢複了不少，憤然起身，卻不敢妄動，警戒地看著周圍，看著塵土滿飛的畫麵，一時間似又恍惚起來。
許久，傳來一陣呼喚，“曇妹，你可好？”
是司徒睿？！
我睜大雙眼，盡量擺脫塵沙的幹擾，尋找那熟悉的身影。他為何會和墨雪在一起？
而也是那一霎那的事，白一塵急步上前，挾製住了玉天然，我——安全脫身。
還活著。所有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而隨著風沙散盡，塵土退開，視線也逐漸明朗開來，人們這才識清眼前的情景，默契地一愣：一個白裳女子，撫琴遙遙坐在城樓的高台，隨著雙臂指尖的動作，衣袖飄飄，白紗曼舞，落英繽紛，一時間迷亂了眾人的眼。
女子容姿清麗，不食煙火，卻是絕色。眾人好不容易才從剛才錯落的心跳中平複過來，不由地再次被打亂，呼吸默契地一窒。
今天，現場的三個女子，楊曇嬌俏，然畢竟年紀尚小，還沒長開；雲若兮冷豔，卻給人太過冰冷的感覺，不容親近；而眼前出現的白衣女子，卻無爭得仿佛塵世的一切與己無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陡然間多了幾分仙氣，平白間讓人一下莫名癡了，高高再上，輕易俘獲了眾人的心……
“曉曉……”餘子藍喃喃道，大喜，目光膠著那個方向，就不再離開。“她還活著，她還活著……”狂喜的神情，呈現了此時內心的澎湃。
白一塵，一言不發，眼神柔和地望向撫琴的白衣女子，神情卻在瞬間上下變化了多次，到底與那女子是怎樣的糾結，卻隻有自己知道。
王儼皺著眉頭，平白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冷峻，憤怒地盯著司徒睿。
“逍……逍遙仙子……”
“魔音……”
人群中傳來一陣呼聲。這看是不經意的一句話，再次點燃了人群內心憤怒的火焰。王儼和白一塵眸光不由一黯，凜冽地看向眾人，餘子藍眼神裏的驚喜不自覺間帶上了幾分陰鷙，握緊了拳頭。
彈罷一曲，墨雪運起輕功，飄然落下，白紗的衣裙，隨風輕舞擺動，打出美麗的弧度，在空中綻放出朵朵旋轉的白蓮，落在我旁邊。
“墨……墨雪。”我顫聲道，許久的心酸一下子湧上心頭，紅了眼眶。
墨雪淺淺一笑，談若的眸光飄過，似告訴我，沒事。繼而轉向人群，悠然開口，“我要帶她走。”
隨著這句話，且已確定沒了玉天然那不明不白的威脅，死一般的沉靜被打破，眾人再次沸騰。而先前那一句“逍遙仙子”的呼喊，也在人群中散開，人們都在揣測著眼前這白衣女子的身份，談論著許久不變的傳言，
“不行，怎麼能帶妖女走？”
“除去妖女，替天行道。”
“難道也是妖女的同黨？”
“此女子定和逍遙仙子有什麼淵源……”
“剛才的那人使的不就是逍遙仙子的魔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