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瑤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人,雖說,她從來沒想過會瞞過蘇愈她的行蹤,可,怎麼會是他?
張德順作為蘇愈身邊的頭號大太監,地位不是一般的重要,蘇愈衣食住行,都是張德順一手張羅。這樣的人,竟然會跑出來找她?是宮裏發生了什麼事?還是黎國發生了什麼事?
張德順走了兩步,到了她麵前,撲通一下跪下,滿臉是淚,“娘娘……”
這一聲,莫說坐在一旁的莫醒,就連宋瑤也是呆若木雞。
她在宮中的時日不過一夜,離宮之日正是這張德順來送的,當日他叫她姑娘,今日卻叫她娘娘。
宋瑤心下就是一沉。
她命不久矣,蘇愈還不放過她,要將她帶回宮去?
莫醒看著門外跪倒的一席人等,神色錯愕。
他作為黎國的官員,自是知道自家陛下娶了黎國的七公主作為皇後之事的。
可……眼前的這個痞賴小子……娘娘?
莫醒呆立了半晌,終於醒了過來,他苦笑一聲,掀衣斂袖跪了下去,卻被宋瑤攙起。
往日那個嬉笑怒罵的小子,如今臉上卻是端莊的模樣,聲音也不複往日那般賴皮無賴,讓他每每聽了都想踹他兩腳,可是在這個時刻,他卻不合時宜的懷念她嬉笑怒罵的皮賴模樣。
宋瑤沉聲道:“大哥不必如此,今日早非往日,我時日無多,這皇後做與不做差別實在不大。”
她轉向張德順,冷笑一聲,“怎麼?知道我日子將近,特意接我回皇陵厚葬?回去告訴蘇愈一聲,不必了。我與他,生不當相逢,死不當相遇,世世不見當是最好。若他有半點感激當年我為他所做,還請他務必成全,那些繁文縟節的禮儀規範,我料想他定有法子解決。”
“我所欠他的一條命,早已還了他,如今這條命既是我自己的,活著的時候便要由我說了算。待我死後,蘇愈要將我下葬皇陵還是挫骨揚灰,我都隨他。隻是但凡我活著的時候,我與他,與那個皇宮,都一點關係也無。若他定要將我帶回去,帶我的屍首回去也不無不可。左右也不過就是這幾天的事,早早晚晚於我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若是黎國有事,也不必來詢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身為黎國七公主,能為黎國做的已經做的一應俱全,再無半點幹係。蘇愈若想那我去威脅陸長傾,是萬萬做不到的。若是又想用我去換什麼東西,倒是可以,隻是我既身為公主,就該享有公主的尊嚴,這事他蘇愈做得出,我卻丟不起這個臉。他若執意於此,我也不怕魚死網破。”
她這一番話說的急且快,猶如連珠落盤,毫無喘息之地,聲音絕決,猶如利劍出鞘,鏗鏘之聲震人肺腑。
張德順呆了。
莫醒也呆了,他似乎聽了什麼不得了的秘聞啊。
可這小子,不,是皇後娘娘,她在胡說什麼?
平日裏上躥下跳沒個老實比誰都快活,又怎麼會時日無多?
這就是她要托付弟弟給他的原因麼?
莫醒心中突然一窒,隻覺得心口劇痛,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目露痛色,憐惜的看著眼前男裝的少女。
她皮膚很白,目若秋水,一張宜嗔宜喜的臉蛋,怎麼看,都該是個芳華少女才是。
他怎麼會這麼蠢?
蠢到認為她是個男孩子?
因為她與他月下飲酒的豪爽?
因為她不同一般的見識?
因為她從不似一般女子扭捏作態?
張德順被這樣一籮筐的話砸暈了過去,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宋瑤的意思,眼裏的淚簌簌而落。
陛下啊陛下,你做了這麼多,可是你到底都做了什麼呢?
皇後娘娘她連一丁半點都不知道啊!到了今時今日,她心中還怨你恨你不肯跟你相見啊!
張德順咬了咬牙,抬袖擦了擦淚,站了起來。
他既然尊稱宋瑤為皇後,而自己身為大太監,這一舉動極不合理,宋瑤皺了皺眉,卻沒說話。
張德順看著眼前這位被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皇後,擦了擦眼淚,竟是笑了笑:“皇後,您當日在前太子那裏中了纏綿劇毒,時至今日都沒發作,莫非是您認為您身份尊貴變與眾不同,那毒到了您身上便隱忍不發?”
這話夠是尖酸刻薄,無禮至極,宋瑤卻聽得皺眉,她沒聽懂,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毒發的日子還沒到啊!
張德順見她尚未明白,想起那位如今躺在病床上的陛下,心下更怒,“纏綿的解藥,隻有一顆!就是做為皇帝才能擁有的回龍丸。我雖然不知根本,那些所謂的傳言謠言也不知曉,可陛下身上劇毒未解,皇後你卻麵色正常並無中毒症狀,傻子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陛下如今人事不省,莫非那回龍丸是被狗吃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