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啟雖然憤懣無奈,奈何這人死了不能複生,一點辦法都沒有,隻得回轉了自己的正殿,摔了些東西撒氣了事。
四公主一回到自己的宿沁閣,就被小環拉回了寢房。
小環關上門,掀開窗幔,陸長傾從簾後走了出來,拂了下衣袖,對著四公主藍卿卿施了三跪九叩大禮,“公主救命之恩幼安無以言謝。”
藍卿卿上去扶起陸長傾,“公子不必如此,若不是公子前幾日傳出七妹近幾日要帶著下人們去放煙花的消息,又提出找一具與公子身形相像的屍首留著備用以便偷梁換柱,卿卿便是能救公子出來也必不會如此輕巧。”
陸長傾微微一笑,“公主此次助幼安脫身,他日若有所求,幼安定給公主一個滿意的答複。”
藍卿卿默然歎了口氣,“我知曉了。”
陸長傾察言觀色,問道,“公主為何落寞寡歡?是欺騙了陛下和七公主心有不安麼?”
藍卿卿微微搖頭,“七妹為一己私欲跟皇兄一同逼迫於你,卿卿深以為恥。可是今夜看七妹被皇兄踹到地上的樣子又心中不忍。”
少年瞳孔一縮,雙手不自覺的握緊,“陛下踹了她?”
“是啊,”四公主默默一歎,“踹了好幾腳呢,還扇了一巴掌,現在罰去太行殿閉門思過去了。走的時候都直不起腰了,是讓侍女們給抬走的。我平日裏最厭惡她肆無忌憚的張狂樣子,但是方才看到她哭得那般淒慘竟然也覺得有些難過。”
陸長傾扯了扯嘴角,“那是四公主心善。”
藍卿卿聽他這句話說的聲調古怪,才想起對麵之人是被鞭打簪紮到寧可不要那狀元聲名也要脫身而去的,心中暗悔,自己實在不該因為看了皇兄對七妹凶神惡煞的模樣就有這兔死狐悲的感歎。
藍卿卿連忙施了個禮,“公子勿怪卿卿胡言亂語,還請公子今夜在床底委屈一夜。明日一早,我們就出宮去大悲寺。待到了大悲寺,我遣散眾人,公子便可裝成香客離去了。”
陸長傾並不多言,隻做了個長揖。
四公主藍卿卿看著對麵美如冠玉的男子,略一低頭,心中暗想,“為何當初不是我闖了皇兄的禦書房見了他呢?”
她在宮內並不得寵,為人素來低調,這事絕無可能。可這般想著,麵上卻是一紅,伸手將自己要上那枚青司南玉佩解了下來係在了陸長傾的腰上,細語蚊聲的說道,“卿卿別無所求,隻要公子他日看著這枚玉佩能偶爾想起卿卿即可。”
陸長傾低頭看著那枚玉佩,想起前些日某人對著這枚玉佩留口水的好笑模樣,又想起剛剛聽聞她被踹的直不起腰的消息,心中又酸又痛,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隻得低低說道,“殿下,幼安心中已有他人,愧對殿下深情。”
藍卿卿一愣,沉默了片刻,忽又揚起一抹微笑,“謝謝你告之與我。公子心懷坦蕩情操高尚不忍欺騙卿卿,卿卿也不是小肚雞腸的錙銖婦人,定會將公子平安送出宮去的。”她說完,低頭看了一眼掛在男子腰上的玉佩,俏皮一笑,“至於玉佩,是作為公子恩人的四公主所贈,四公主贈出之物哪有收回的道理,料想公子也定不會遷怒於物將它丟棄吧?”
陸長傾哭笑不得的拜倒,“幼安一拜謝公主殿下賜佩。二拜謝卿卿姑娘恩義。”
藍卿卿麵色一紅,“夜深了,公子歇息吧。”
陸長傾苦笑連連擺手,“幼安實在沒有在公主殿下的注目下爬入床底的勇氣,還請殿下先上床放下帳子。”
四公主撲哧一笑,熄滅了燭台,上床和衣而臥。
陸長傾鑽進床底,翻了個身,看向上邊的床板,臉上的苦笑消失不見,伸手捂住了心口,淚水瞬間掉落濺起在耳畔的灰塵上。她受了傷,被踹的都直不起身了。她手上那麼長的口子疼的人都抽抽了還笑著安慰他說不疼,如今卻被踹的眼淚直流,她該有多疼啊?
陸長傾捂著自己的心口,默默地想,為什麼她受了傷,他卻這麼痛啊,痛的比那日拿鞭子抽打在身上拿簪子刺遍了前後背還痛?為什麼她傷了一分他痛上十分,為什麼他會這般心痛難忍想要嚎啕大哭啊?
“阿瑤,阿瑤,你是不是很痛啊……”少年捂著胸口心痛的一夜不能成眠。
宋瑤睡得極好,雖然被踹的胸口發悶,幾根肋骨都隱隱作痛,可一想到明日陸長傾就可以出去了,她心中就說不出的歡喜。從穿過來的第一日起她就無一夜安穩,日夜皆為此事發愁。
那傷雖是傷在陸長傾身上,拷問的卻是她宋瑤的良心。到最後甚至宋瑤覺得,就是孟長青那般對她,她也毫無怨恨了。感情上的傷再深也比不過這一鞭鞭一簪簪七日一次的刑罰折磨。而如今,人就要送出去,眼看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她如何能不安心?
宋瑤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日天空大亮,她睜開眼,看著窗外明朗的陽光,第一次,在這宮內發出滿心輕鬆快活的微笑。
再見,陸長傾。
再見,孟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