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程以大清國皇帝欽差的名義帶著五千漢軍步騎離開了盛京一路向東往鴨綠江而去。不過,步卒走的慢,範文程心急之下便帶著騎兵先走一步,僅僅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就趕到了與朝鮮國平安道一江之隔的新安府。
到了新安府,範文程才發現,現實的問題遠比他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新安府竟然連知府都丟了,又急又怒的範文程立即召集了新安府的各級官吏訓話,責問他們為何不早早向朝廷稟報,丟了一地的父母,這麼大的事居然也敢隱瞞,難道是嫌脖子上的腦袋太舒服了嗎?
新安府的一眾官吏立時就叫屈喊冤,“欽差饒命,下官等早就派人往盛京去報信,難道,難道朝廷沒收到信嗎?”
範文程並未多想,隻以為這些官員一個個都在推卸責任。但事已至此,就算立時將他們都砍了腦袋也於事無補。如果新安地方的報信能夠早一步送到攝政王的案頭,也許說不定會促使攝政王下定出兵朝鮮國的決心。
其實,從閔氏禍亂朝鮮國,取代李氏成為朝鮮國國主的消息剛剛傳到盛京時,範文程就已經預感到,今年的伐明計劃恐怕也付之東流了,而討伐朝鮮國必然將提上日程。
如果閔氏當真臣服大清國,他在取代李氏的第一時間就應該上表請罪,臣服。但事實卻是,直到現在,閔氏仍舊沒有隻言片語送到大清國,非但如此,甚至還傳出了明軍在平安道出現的傳言。種種跡象都表明,局勢在往更壞的方向發展。
而新安府眾官員的話,則讓範文程有五雷轟頂之感。
“欽差容稟,明軍之說絕非傳言,就在昨天他們還在鴨綠江邊放了一天的炮,抓了,抓了不少滿人,然後又回去了!”
直到這時,範文程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哪裏還是什麼疥癬之疾,分明是明軍打算擅開邊釁啊!
範文程當即屏退了眾官吏,將自己關在書房中給攝政王多爾袞寫信。但信寫好了以後,他又猶豫了。
現在一切情況都是從外人之口中聽說而來,他本人並未親眼見過,也未曾取得切實的證據,如果冒然寫信回去隻怕不妥。
於是,次日一早,範文程帶著點起一千漢軍旗勇士,親往鴨綠江邊一探虛實。此時正值深秋時節,漫山遍野的黃黃綠綠,明明是一派絕好的風光,奈何這位北宋名臣之後卻沒有半點欣賞的好心情。
沿著鴨綠江走了半日,他沒有任何發現。
幾經考慮,範文程斷然下令,在一處淺灘渡過鴨綠江,進入朝鮮國平安道。如果果真有明軍,相信一定會與之碰麵的。
此時的範文程與絕大多數的滿清官員一樣,不大瞧得起明朝的軍隊,認為身邊帶著一千人足以,就算遇到了十倍於己的明軍他也不怕,以明軍今時今日的戰鬥力,早就不是萬曆年間那般呼風喚雨的成色了。
現如今的明軍早就被其國中的反賊折騰的精疲力竭,就算前幾年異軍突起殺出了一支三衛軍來,這幾年不也一樣是銷聲匿跡了嗎?聽說明朝的糊塗皇帝,又起用了楊嗣昌那個半吊子,加上孫承宗終於壽終正寢,明軍若想在沒有後援的朝鮮國大有動作,簡直是難上加難。
範文程真正有所擔心的,其實是朝鮮國,朝鮮國雖是小國,但畢竟有人口百萬,若在明朝的挑撥下,舉國反對大清,隻怕大清一兩年內都休想再伐明了。
一直到了太陽下山,範文程也沒遇到一個像明軍的人,朝鮮國的山中獵戶倒是抓到了不少。但經過簡單的審訊之後,又都一並放了,畢竟難為朝鮮國的百姓對大清並沒有好處,他也無意拿這些窮苦人開刀,來警告犯上作亂的閔氏。
但是,範文程還是從獵戶的口中得到了一條有價值的消息!
“大老爺,小人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啊,京畿道派來了不少兵馬,俺一直都躲著走,聽說平安道新近上任的黜陟使是個大清官,給俺們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殺了不少為富不仁的富戶地主……”
獵戶口中的這個黜陟使範文程有點印象,他那位同宗兄弟曾在書信中隱約提及此人,挺有些手段,整治的朝鮮國平安道那些代代把持一方的世族紛紛逃亡,而且此人似乎還是個漢人。
想到此處,範文程渾身上下猛地一顫。他終於想清楚了問題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