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後,陳開元恨鐵不成鋼的恨恨道:“寶摩兄,這回如你所願了,米琰終究不敢再下令強攻。拖的時日長了,隻要淮北或者江南有一處地方發生了突變,這打通大運河南北交通的計劃就滿盤皆輸了!到時候,又不知道該怎麼收場結局!如果皇帝怪罪下來,盧閣部還能在德州待上幾日,都是未知之數了!”
德州是總督行轅所在地,陳開元如此說,自然是暗示,盧象升的總督地位不保了。
在他看來,別看現在皇帝頻頻以示恩遇,往上追封了他的三代,往下又蔭補了他的幾個兒子。可這也正是皇帝心思反複的症結所在,須知就連受寵遠勝盧象升的楊嗣昌都未獲如此恩遇,這其中做戲的成份就不知道有幾分了。隻要盧象升不能達成皇帝的期望,這些東西早晚還會被連本帶利收回去的。
朝廷的事,陳開元比張應遴看的更加悲觀。首輔周延儒表麵上對盧象升禮敬有加,可他骨子裏透出的冷淡,陳開元就算距離京師千裏之外,一樣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單單隻糧草不濟一件事上,難道就不是周延儒在背後搞鬼嗎?
這兩年山西率先推廣,大範圍種植的玉麥在直隸也大規模種植,至少去歲有了收成的,雖然比補上豐年的收成,可承擔南下大軍的軍糧,當還是不成問題的。
相比較而言,他和張應遴都對南京的李信更不抱希望,誰曾想李信竟答應了盧象升所請,派了船隊運糧北上。
彼時張應遴還曾在長江邊歎息了一聲,“閣部了解這丘八,勝過你我多矣!”
張應遴打了個寒顫,不由得問道:“還不至於如此吧?聖上怎麼會治閣部之罪?”
陳開元眼中泛起一絲嘲諷之意,衝著張應遴正挖空心思草擬的彈章努努嘴,“寶摩兄不正在將刀柄送到那些人手中嗎?”
看著張應遴不解的目光,陳開元又道:“這封彈章一經送抵內閣,朝中忌憚閣部之人將會揪住此事大做文章,屆時再有一星半點戰事受挫的消息傳回京師,皇帝的申斥旨意肯定就會到了德州!”
“唉!”
張應遴一經提醒,已經明白了,自己這道彈章是上不得的,否則就算遞送到京師,不但不能傷及李信半根毫毛,還會連累盧象升,而他自己不也是做了別人的刀子嗎?
但是,已經深入骨髓的意識裏,有個聲音不斷的告誡著他,你一定要為百姓做些事情!
可他又能做什麼呢?空有一腔心血,而無處托付,恐怕這才是人這一世最痛苦的事情吧。又是一聲長歎後,眼角裏已經有淚水汩汩溢出。
他真想問一問賊老天,還要折磨這大明天下到什麼時候。
隻是這個問題,老天回答不了他,任何人都沒有答案。
“監軍為何要為那些附逆的草民手下留情?一旦讓他們再成了氣候,咱們這大好形勢就有毀於一旦的風險啊!”
陳開元坐在米琰的客座上,他試圖說服米琰不要心慈手軟,隻有狠下心來才能一舉功成。
誰知他在米琰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沮喪,就連下午時的不安也不見了。隻見米琰抬起頭來,隻說了一句話。
“流寇以彈丸之地,糾結幾十萬乃至上百萬人眾,他們能消耗的幾日?”
“這?”
陳開元突然大有茅塞頓開之感,是啊,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上百萬人,人吃馬嚼,一天得消耗多少糧食啊。可能用不上半個月就得把流寇的糧倉給吃的一幹二淨。一旦流寇們拿不出糧食來供應百姓,那些百姓自然就會作鳥獸散,就算不散,又怎麼能再受驅使?還有一種更為陰暗的想法在腦子裏久久徘徊。
他仔細看了一眼這個麵色平靜的年輕人,心中暗暗歎息,李信身邊有如許之人相助,當真是老天不長眼。
圍困山陽到了第七日,還不見革左五營崩潰,卻有一則驚人的消息傳到了寶應。
鎮守陝西的沈王以及左良玉兵敗潼關,西安也相繼失守,沈王生死不知。現在盤踞河南地方的流賊已經衝破關中,與四川張獻忠連成一片。
頃刻之間,原本日見好轉的局勢,似乎又有了難以預料的變化。
當陳開元將這個消息告知張應遴時,張應遴隻希望陝西的變故不要影響到山東,隻要能從容打通大運河,便可揮師西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