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酷吏之夢(2 / 2)

所以,被這些腦滿腸肥的大明官員們壓製了二十年的朱運才早就看透了這官場,這朝廷。他生在貧窮之家,能僥幸得中舉人,進入官場已經是邀天之幸。但就因為沒有錢行賄,又常年不得要職,撈不到油水,惡性循環之下竟蹉跎了半世光陰。而今,鎮虜侯是個想有所作為的官員,朱運才從見到他第一眼開始就做出了這種認定。

刑部大獄人滿為患,朱運才負手門外深吸一口氣,他要從這些人口中將他們曾經吞下去的民脂民膏通通吐出來。不,僅僅把吞下去的民脂民膏吐出來還不夠,他還要讓這些碩鼠蠹蟲將胃和腸子也一股腦的吐出來,讓這些人自己聞聞,自己身上的零碎是多麼的臭不可聞。

第一個入手的正是那位南京戶部司官,此人雖然官位不顯,但卻是個經辦具體事宜的要職,三木之下縱然他是銅筋鐵骨一樣撐持不住,最後隻能是獄吏讓他招認什麼,便統統招認畫押。盡管他知道一旦招認,自己就徹底完蛋了,但如果不招認,又如何能挺過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沒有盡頭的折磨?或許到了這種地步,安靜的去死反而成了最好最舒服的選擇。

當然,也並非所有人都是軟骨頭,將朱運才罵的狗血淋頭。但這豈會讓酷吏動容?他得到的回應除了冷笑與嘲諷外,就是殘忍更甚的酷刑。

幾乎一夜之間,這些腦滿腸肥,養尊處優的官吏們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官威儀表,甚至連做人最基本的尊嚴都喪失了。很快,一疊疊的供詞就被送到了朱運才的案頭,他不過是隨意翻看了幾頁,便被其上所記述的文字驚得心髒驟然加速。

隨即朱運才一陣冷笑,他手中的哪裏是供詞啊,分明是一道道催命符,足以將南京官場攪的天翻地覆。不過畢竟茲事體大,他也不可能再次按圖索驥,於是又連夜往聚寶門外請教於米琰。

米琰也沒想到,僅僅幾日的拷掠竟然弄出了著許多驚世駭俗的供詞來。

“這其中有幾成水分?”看著米琰詢問的目光,朱運才苦笑道:“下官還沒來得及對水呢……”

米琰在中軍帳中來回急促的踱了幾步,忽然停住身子,斷然道:“聽說城中又有幾家小報開業了?把這些供詞悉數抄了,分送出去,全都大白於天下!”

對此,朱運才頗為遲疑,“《公報》可送去?”

“南京城中五家影響力頗大的報紙不要送去,南雷先生那裏我親自去打招呼,《公報》不會染指此事。”米琰擺擺手交代道。

朱運才心中暗暗叫狠,這米琰看起來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行事卻果決狠辣的讓人難以置信。《公報》是三衛軍在南京的喉舌,它不表態也就意味著三衛軍不表態。

而又讓城中小報刊行這些聳人聽聞的供詞,就是要敲山震虎。

果不其然,這又在南京城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幾乎人人自危,而卻又無可奈何。甚至連鄭三俊這種傾向於三衛軍的重臣都受到了波及牽連。

有了這官場震動,鎮虜侯全殲進犯南京的數千倭寇這等大事件反而相形失色了。不過,城中很快瘋傳進犯的倭寇與南京某位重臣勾連,這使得本就風雨欲來的局勢更加波雲詭譎。

李信回到南京後,行事都異常低調,對此前各種事件都不做表態。三日後,公審高宏圖的消息一經傳出,似乎就已經等於向公眾委婉的表明了他的態度。

所謂公審,可不是以往的三司會審,幾個部門的尚書重臣坐在一起,裝模做樣的審一審就把早就定好的罪名公布於眾。這一回可是,將審案的現場挪到了聚寶門外的一大片空地上,成千上萬的百姓都被允許圍觀。

這等無異於公然羞辱重臣的做法,如果放在以往,早就有不止一個人跳出來反對並加以斥責。可是,今時今日,百官們都保持了出人意料的克製,有甚者還公開表達了對這一決定的擁護。

高宏圖最終還是沒能躲過一劫,當被押赴公審場地時,看到成山成海的圍觀百姓,他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