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如此,甄淑生出了一絲兔死狐悲之感,同時深深的懊悔和難言的羞憤又占據了他的所有情緒。他無法接受,是自己一手造成了自己和範大龍此刻如此悲慘的境地。
當然,也不排除朱運才僅憑借趙盼的 口供,就能順藤摸瓜將所有的案情查的一清二楚,可那又是不知多長時間以後的事了。再者,隻要事情沒走到最後一步,一切都是處在可變之中的,而現在已經身陷囹圄,再想要改變也是難比登天了。
對甄淑與範大龍二人而言,這一夜充滿了痛苦、煎熬與懊悔。但對於工部尚書熊明遇來說,同樣也不輕鬆,甄淑與範大龍齊齊被應天府收監使得他再也無法安坐。
一早家丁買回了《公報》,他習慣性的拿起翻看。在南京士林上層,閱讀《公報》成為一種風氣,熊明遇也不例外。但是,他很快就被《公報》今日的頭版頭條所震驚不已。
《公報》上刊發的正是昨日甄淑派家丁送往筋子巷報館的謄抄供詞,這其中有大量的隱秘揭露了熊明遇的不法貪汙之事。雖然在大明官場上,貪汙已經是天下官員盡可為之的事情,但這終究是見不得光的台麵下的事情,如此堂而皇之的被公之於眾,無異於在鬧事中扒光了人的所有衣裳。
更何況《公報》又是南京士林幾乎所有人都閱讀的報紙,恐怕此刻已經有很多人都讀到了這份報紙,就算他疏通關係想辦法禁掉這一期的《公報》,也難以挽回這不利的局麵了。
熊明遇的第一反應大體上與甄淑差不多,但他畢竟縱橫官場三十餘年,盡管心頭紛亂不已,但仍舊沒有舉止失措。他呆坐在椅子上,反複的思量著各種應對辦法,但每一個都很快被他否定了。
此事被揭發於大庭廣眾之下並非全然令人束手無策,最讓人膽寒的是,這些關鍵信息一定已經被李信所掌握,而且他既然拘押了甄淑、範大龍和趙盼,也一定會得到完整的證據鏈條,那麼對自己的威脅將是致命性的。
此前李信拘押了趙盼,熊明遇並不擔憂,畢竟他僅僅是個經手人,所知亦是有限。但甄淑與範大龍這兩位心腹的一同落網,就由不得他繼續安之若素了。
就在熊明遇已經像熱鍋上的螞蟻之時,他並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落入了三衛軍的眼線那裏。
“甚?熊明遇去了魏國公府?”
朱運才對此大感棘手,這滿南京城的官員有一個人算一個,涉及到任何一人,他眉毛都不會皺一下。但涉及到魏國公就另當別論了,魏國公乃是開國元勳徐達的嫡傳後人,家族身為朝廷勳貴顯赫了二百多年,根基深厚無比,想要動上一動,別說自己,恐怕鎮虜侯也未必有這個能量。
怎麼辦,他在心裏反複的琢磨著。
“熊明遇在魏國公家裏留了多長時間?”
“此人連魏國公家的門都沒能進去,隻和門子反複交涉了幾次,那門子反複出入了兩次府門,便將他打發走了!”
原來是這樣,如此說,魏國公府上並未就 今次事件替熊明遇撐腰,也就是說事情還可以往熊明遇的頭上查去。
不過,就在朱運才打算再接再厲的時候,他接到了鎮虜侯的手令,命他速往城南軍營去一趟。朱運才不敢怠慢,立即趕往城外軍營。正好他也要就此事,先向李信做一下詳細的彙報。
不過到了軍營以後,朱運才卻被告知鎮虜侯剛剛去了上元門外的軍港。這讓他甚為奇怪,剛剛鎮虜侯不是讓自己來軍營麼?怎麼鎮虜侯卻又去了上元門外的軍港呢?
朱運才也不多做耽擱,馬上又調頭回城,前往城北,出了上元門徑直到了一派忙碌興建工程的軍港。他驚訝的發現,軍港外正有一車又一車的木材和生鐵,紛紛卸下來。
眾所周知,由於工部的故意刁難,軍港已經缺少木材和生鐵多日,這些日子鎮虜侯幹著急也是沒有辦法,畢竟這麼大批的物資,就算再民間采購,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從產地運來南直隸應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