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又加嗎勸道:“縣尊難道忘了,龍潭縣庫米倉裏除了收上來的軍糧,還另有幾千石陳米儲備,可先將這些米挪用出來,反正隻要有了錢還怕弄不到米還回去?”
可不管師爺如何賣力說項,陳文柄隻是遲疑,不做決定。師爺隻好又鼓著腮幫子道:“米價不可能永遠是六兩銀子一石,應天府的大米商受不了,朝廷也不可能坐視不理。平息米價隻是遲早,等米價大跌之時,咱們再趁機買進,不但堵了縣庫的窟窿,連鎮虜侯交代的任務也一並完成,何樂而不為呢?縣尊若再猶豫,錯過了大好時機,又去何處尋後悔藥……”
師爺之所以如此賣力,自然也是有利可圖,進手出手十萬銀錢,手指縫鬆鬆緊緊就是一筆客觀的收入到手,不但縣庫賺了大把的利潤,經手人也會一個個盆滿缽滿。有這等好事,誰能不心急眼紅?
陳文柄終於被師爺說的動心了,不是他膽子忽然變大,而是誘惑實在生猛。師爺眉開眼笑,又繼續循循善誘:
“不過卻要有個花樣,此事不能以縣尊的名義去辦。否則傳揚出去於縣尊官聲不利,若有人彈劾又會落下一身麻煩。”
陳文柄之所以猶豫,怕的就是這個,隻要有人具本彈劾,一旦查實,身為父母官卻做與民爭利之事,罷官奪職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
“隻需要找個信得過的人以私人名義從中周旋,一切便可迎刃而解。閑人常聞縣尊內弟素來經商有道,不如……”
師爺口中的陳文柄內弟其實並非他正妻之弟,而是他寵妾之弟,平日裏仗著縣令“姐夫”的勢力狐假虎威,也在鄉裏拔了不少小利,陳文柄礙於寵妾麵子也一直睜眼閉眼,若說此人經商有道可是過了。陳文柄思索了一陣,正是因為他能力平庸,才是最佳的人選。能力平庸才肯聽話,否則自作主張又不知道會給自己惹出多少不可預料的麻煩。
“好,此事就交給胡六去辦。不過,他隻在前台操辦,你要在幕後把好關,斷不可鬆懈!”
聽到大計可成,師爺的臉上都笑開了花。
……
“查清楚了,暗中出具資金的是個叫阮大铖的人,據說此人財雄勢大,交友甚廣,喜好遊俠文士籠絡麾下,民間傳言,此人大有戰國孟嚐之風…… ”
米琰在向李信彙報著這一日來的調查結果,一麵心驚南京水深,一麵又替李信擔憂。到現在僅僅才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阮大铖浮出水麵,其背後的真正主謀卻仍舊深藏不漏。
不過李信卻早就對阮大铖其名如雷貫耳,隻萬萬想不到此人竟成了自己的對立麵。據他所知,阮大铖先黨附東林,後來又投效魏忠賢,崇禎朝時被清算罷官,政治上是個不折不扣的投機者。後世又多有桃花扇的傳聞,李信雖不知真假,卻已經在潛意識裏相信他在私德上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正商量間,陸九人未至聲音便已經先傳了進中軍帳。
“狗日的陳文柄,該殺!”
米琰轉頭看著滿臉戾氣的陸九,笑問道:“陳縣令又如何惹到陸將軍了?”
陸九麵色鄭重,“他惹的不是我,也不是十三哥,是龍潭縣數萬百姓!這廝居然也與黑心腸的米商一般,囤積居奇,發賣糧食,和百姓爭利。城中百姓無米下鍋,眼看著就要鬧民變,他不想辦法平抑米價,反而還趁火打劫,真是看錯這狗官了!”
李信與米琰相視一笑,這原本也在意料之中,隻要他沒耽誤了交辦的差事其他事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馬兒要跑,也要吃草啊。隨即,李信又一陣憂心。有人在暗中操控哄抬米價,就怕炒到最後,那陳縣令血本無歸啊。
“陸將軍也不必大動肝火,讓哄抬米價的幕後黑手多掏點錢,也算間接為咱們出一口惡氣。至於平抑米價,他一個小小縣令,是斷然沒這能力的。咱們隻等他賺的盆滿缽滿分一杯羹,想吃獨食那是做夢!”
陸九見李信的態度傾向於米琰,即便不以為然也不再繼續堅持己見了。李信卻道:“元長想的太過樂觀,黑手將米價哄抬了上來,便自有人趨之若鶩的上船,隻要船上的人足夠多,他本人則極有可能在半路就早早下船,坐看他人在船上表演。等到米價大跌之時,沒準他也在其中賺個盆滿缽滿,所以啊賠錢的卻未必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