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朝中大臣均三緘其口,竟沒有一人肯為李信說話,就連一向以耿介聞名的範複粹,以及頗站在李信一邊的劉宇亮都緘口不言。文華殿丹墀禦座之上,朱由檢鐵青著臉色,一言不發等著滿殿一幹大臣們的結論。
良久之後,竟是一直難為李信的戶部尚書李侍問顫巍巍的抖著花白的胡子滿聲細語的問道:“鎮虜侯不過是性子急了些,想要進城去,朱大典又不太識大局,將克複功臣困在城外,也是可恨了點,但終究都不是什麼大事,好在沒有造成眼中後果,以老臣之見,由聖上下旨申斥一番也就是了……”
李侍問說的不緊不慢,隱在朝臣中的劉宇亮眉頭不由得跳了一跳。李侍問顫巍巍的聲音在文華殿中回繞,未及徹底消失,隻聽吏科給事中吳昌時中氣十足的聲音陡然又響了起來。
“閣老此言差矣,昔年太祖朝時,涼國公藍玉北征破北元還朝時,夜抵喜峰關,守關主將因關門入夜不開將其擋在關城之外。藍玉一怒之下,破關入城,與今日李信破中都鳳陽何其相似?”
吳昌時話雖不多,可每一個字卻都像釘子一般,顆顆刺進了滿朝文武的耳朵裏,心裏。當年藍玉謀反一案,太祖誅殺公、侯、伯以下官員一萬五千餘人。涼國公藍玉本人更是因此而被剝皮萱草,夷滅三族,唯有一女已經是蜀王妃而得以幸免。藍玉的人皮後來也因蜀王妃的緣故,被送到四川蜀王府中,恐怕至今仍供奉在祖廟王府某處呢。
想到這種驚天血案,由不得滿朝文武不渾身顫栗。李信所為與涼國公藍玉的確有頗多相似之處,而尤為嚴重的是,鳳陽乃是龍興之地大明朝中都,比之一個小小的喜峰關,又不知重要了多少倍。這吳昌時以一介小小給事中就想掀起,驚天的謀逆大案嗎?
所有人又不有自主的將目光望向內閣首輔周延儒。吳昌時乃是此人狗腿子,崇禎十年罷官之後,多方走動不得起複,直至周延儒起複之後才重新任用其人為吏科給事中,不想一出手便是如此狠毒。
孰料,周延儒咳嗽了一聲之後,竟當麵直斥吳昌時,“休得危言聳聽,太祖誅殺藍玉,豈因破喜峰關一事?況鎮虜侯也比不得藍玉,一介赳赳武夫,性子急了點,跋扈了點,都是可以理解的。眼下朝廷內憂外患,又正是用人之際,求穩尚且還來不及,難道你想在朝廷內外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才能得意滿足嗎?”
這一番話隻讓眾臣們麵麵相覷,目瞪口呆,誰都知道吳昌時是周延儒的應聲桶,可今日這時唱的什麼調調,兩個人竟然唱起了對台戲。卻見劉宇亮側目凝眉,似乎若有所思,繼而又苦笑搖頭,仍舊默不作聲作壁上觀。
禦座上朱由檢隱然間似乎點了點頭,由於殿內光線昏暗,大臣們也看不清皇帝究竟作何表情。隻有吳昌時不服氣的聲音在文華殿中回蕩。
“閣老此言,下官以為不妥。李信既有驕橫之心,如今又統兵在外,處處跋扈,若朝廷隻因用人之故不予追究,隻怕助長了這等風氣,日後更難收拾!”
說著又直指周延儒,“敢問閣老,魏國公參劾李信跋扈,縱容麾下人馬欺侮後軍軍士,可是有的?”
沒等周延儒說話,薛國觀忽然插了一句,“的確有的,昨夜剛剛遞送內閣,還未及節略抄送聖上禦覽。”
有了薛國觀的確認,吳昌時似乎愈發得意,環顧群臣一眼,最後將目光定格在正前方丹墀禦座上的皇帝,義正詞嚴。
……
孫鉁來龍潭已經一日有餘,按理本應李信去拜見孫鉁才是,可孫鉁得知他曾縱兵棍打魏國公麾下士卒時,便未免節外生枝,輕裝簡從來會李信了。
李信卻說他多慮,“李信秉公處置,問心無愧,再說此事過去已經十日有餘,若魏國公有所動作,也早就發難,何至於等到今日?”
其實這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隻不過是安慰孫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