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內閣首輔周延儒以下各內閣輔臣紛紛入宮覲見皇帝。他們心裏也惦記著李信被參造反一事,因此竟連這個年都過的聊無趣味。
讓大臣們所沒想到的是,與李信奏章一同到來的還有鳳陽城中一眾官員的聯名奏章,指鳳陽巡撫朱大典勾結革左五營賊首賀一龍,禍亂鳳陽城,鎮虜侯無奈之下出兵平亂,朱大典更與那賊首賀一龍結伴棄官而私逃。
雙方各執一詞,這一回就連一向到李信最為活躍的李侍問都不再跳出來指責李信了。他們忽然意識到,這其中必然大有蹊蹺,若是李信果真無罪,朝廷上對其施加壓力,豈不是正中了賊寇下懷?這還在其次,倘若時候果真證實了此位無稽之談,他們如此魯莽行事,皇帝又豈能再容其留在內閣?
存了自保之心後,幾位倒李信最活躍的閣臣也紛紛緘口不言了。一向君前積極發言的劉宇亮這一回也隻是冷眼旁觀,最後還是周延儒看不過去,試探著提出了幾點意見。
“既然有地方大員彈劾,這事也不能當作沒有,不如派一員資曆人望皆重的大臣前去調查一番,再做處置。”緊接著他又話鋒一轉,“就算謀逆一事子虛烏有,這地方文武失和總是免不了的,動輒就刀兵相向,久而久之必然體製崩壞,因此老臣建議必須加強以文馭武的國策,縱觀曆史,武人擁兵禍國的前車之鑒曆曆在目,切不可有一時半刻放鬆……”
冷眼旁觀的劉宇亮暗道周延儒這廝果真陰損狡猾,一句不提李信,卻句句都如刀子一般指插李信的要害,隻怕這一番話到了皇帝心裏,也由不得他不動心吧!想到此處,劉宇亮抬起頭來偷眼瞥相丹墀之上的朱由檢。奈何外麵天色陰沉,殿內燭光寥落,在一片昏暗的陰影中竟是瞧不清楚那張臉上的喜怒哀樂。但是,他仍舊感受到了一股寒意直透胸腹。
“先生此言甚是,不過這件事容後再議,今日隻說該如何處置朱大典與李信!”朱由檢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再次啟用周延儒後,皇帝言必稱先生。劉宇亮心暗暗歎了口氣,看來皇帝還是在回護著李信,眼下哪裏是什麼以文馭武的問題,李信身受這支總督節製,隻需後方掐斷糧草,身為客軍的李信隻有餓死的份,如果他要造反,在山西時或可勉力而為,如何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江淮才造反,這麼淺顯的道理誰都懂,隻是這殿中各位都各懷心思,竟都好似集體看不清楚一般。
如果範複粹在,應該能仗義執言一番吧!劉宇亮又是暗歎,可惜這老家夥太過耿直,周延儒入京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此人排擠出京,發到山東總督軍務去了。山東一地本是手楊嗣昌節製的,再弄個對兵事一竅不通的範複粹過去,這等疊床架屋的處置,怎麼看都是禍國殃民的調子。
劉宇亮又將目光投向了周延儒,這廝也極是精明老辣,早就將一切都編排好了極為妥當的說辭,直言朝中吏治崩壞,實為曆任首輔不作為所致,因此他一經履職,便大刀闊斧對內閣以及各部進行了大刀闊斧的調整,京師官場自是雞飛狗跳。但也由此,各部上至尚書下旨各司堂官,竟然空前的聽話了,行政效率也因此有了不小的提升,一時間大有新氣象撲麵而來的感覺。
其實這不過是打擊異己帶來的副作用而已,劉宇亮心裏暗暗冷笑,如今不過個把月的功夫,朝廷上下幾乎成了周延儒的一言堂,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不管在百官嚴厲如何看待,至少在皇帝的眼裏,這不是一件壞事。至少,皇帝一道諭旨交代下去,周延儒一聲令下,各部再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陽奉陰違,虛與委蛇了。有一次,皇帝甚至當眾表示,若早些啟用周延儒,此前轟轟烈烈的大借款也不至於,鬧的雞飛狗跳還胎死腹中。
小宦官忽然來到朱由檢身側,小聲道:“萬歲爺,鎮虜侯有急遞過來,說是抓到了朱大典和那賊首賀一龍,不敢擅自處置,已經派了人押解上京,此刻當是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