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語出驚人(2 / 2)

聲音響起,更讓張四知揪心,自己最狼狽的一幕居然讓這豎子通通看到。繼而他又恍然,那牛蛋敢於如此放肆,誰又能說不是李信指使的呢?張四知掙紮著將身子站穩,試圖維持著最後的體麵。

這種情形之下當然不能翻臉,可張四知也沒給李信好臉子。

“不必了,老夫向來不喜與人拚桌,還請將軍令貴屬將長凳還與老夫!”

扶住張四知的人正是李信,他對張四知的冷言冷語毫不在意,反而轉頭瞪了牛蛋一眼,“還不將凳子還與閣老?還有,聚了這麼多人,你想作甚?”

牛蛋挨了罵倒像是受了獎勵一般,嘿嘿笑著將長凳放在張四知的身邊,接著又轉身作色嚇唬那些看熱鬧的百姓。那些百姓本就是看個熱鬧,哪成想那凶神惡煞的漢子說翻臉就翻臉,哪裏還敢再停留片刻,轉瞬間就走了個幹幹淨淨,不但如此就連過路之人瞧著這陣勢都繞遠而行。

一時間,茶鋪攤子周圍清靜了下來,張四知卻像是終於逮到了李信的小辮子一般,冷笑斥責:“如何,李將軍就是如此縱容部屬攪擾百姓的嗎?老夫雖已如此,卻也要參你一本。”

張四知的話極為硬氣,他還想再硬氣一些,可是抬起眼來突然發現李信一直笑意吟吟的看著自己,任憑自己如何斥責都毫不變色。在那一雙充滿了笑意的眸子裏,張四知好像讀出了不屑,一種勝利者居高臨下的不屑。

一念及此,張四知就像一個色厲內荏的刺蝟,本來鼓起的滿身倒刺陡然間都耷拉了下來,更像是泄了氣的豬尿泡,很快幹癟。此前泛起的悲涼,在他的胸口裏蔓延,直如決堤了的大河之水,泛濫不止。

忽然,張四知指了指方桌對麵的長凳,“李將軍既然想坐便坐吧!”

張四知的態度驟然轉彎,李信也不覺驚訝,反而恭敬一禮,口中道:“如此李信攪擾!”

李信一抖袍襟,利落的坐下,與張四知隔著一張方桌。張四知不由得抬起一雙老眼仔細的打量著麵前的年輕人,一張臉似刀劈斧鑿,糅合了英氣戾氣霸氣,亦是暗讚,好一個燕趙漢子。

擺了茶攤的老漢早被剛才的陣仗嚇得渾身抖若篩糠,哪裏還顧得上掙那一個大錢一碗的茶錢,想要開溜卻被牛蛋提了回來。

“你這老漢,俺們將軍又會吃了你,跑個甚?”說著又一指張四知,“你看到那老頭沒?除了皇帝就數他官最大,把他伺候好了,隨便賞你個仨瓜倆棗的,就夠你快活好幾輩子的。”

那老漢哪裏肯信牛蛋說的話,但也就此打消了開溜的念頭,顫顫巍巍的為李信與張四知添了茶水。

此刻,張四知也不再斥責李信擾民,反而歎了一句。

“老夫果然是老了,輸在你這後生手中,也不丟人!”

李信並不答話,端起桌上的粗陶大腕,咕咚咕咚滿滿的灌了個幹幹淨淨,這才一抹嘴道了聲暢快。張四知本來恨李信入骨,幾欲置之死地而後快,可一旦對麵而作,那些憎恨竟然消失的幹幹淨淨,無影無蹤。

“你不恨老夫嗎?”

不管李信坦蕩抑或是睚眥必報,張四知都想問一句。他剛剛在此子的眼中竟然沒尋到一絲一點的恨意,李信才年不過三十,如若不是城府過人,便是他果真襟懷坦蕩。結果無論前者,後者都是一個令人生畏可怕的對手。

李信卻一陣大笑:“恨?如何不恨!數這大明滿清,恨李信者,欲除之而後快者多不勝數,李信恨得過來嗎?”

李信又直視著張四知,一字一頓的說道:“即便滿天下的文臣武將都恨李信,李信亦不會退縮半步!”忽的,李信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閣老可知,大明江山自今日始,已不過兩手之數,李信若是退了半步,這天下淪喪,你我後代皆剃發易服,做了亡國奴,便是近在眼前!”

縱然是張四知宦海沉浮數十年,定力過人,聽到李信口中的悖逆之言,亦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

張四知抬手指點著李信,一連說了十二個你,竟是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

“你,你就不怕老夫參你……”李信麵色如常不以為意,笑道:“怕?閣老以為聖上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