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知攙和其中,銀子都已經收了,若是此番失手,怕是會將那些晉商得罪的死死,到時候金主沒了,平白又豎了敵人,怕是也離滅亡不遠了。
豈料張四知一張口,卻讓薛國觀倒吸一口涼氣。
“聖上,老臣以為不妥。”
朱由檢的表情似乎是你終於跳出來說話了,卻是疑道:“哦?如何不妥?”
張四知麵無表情,緩緩道:“聖上,山西新軍鬧事有些日子了,太原知府掐著新軍的糧餉,高時明身為監軍亦有監督之責,平息事態本應責無旁貸,可到了現在山西局勢仍舊晦暗不明,所以老臣以為,由他們二人來處置此事,恐有不妥、二人無法平息事態,無非有幾種可能,一者能力所限,二者……”
張四知頓了一下,似乎不打算再說下去。朱由檢居然沒有催促其說下去,因為張四知的話正正戳中了他的心窩子。比起能力不足來,讓他更為擔憂心懼的是臣子們的忠心。
張四知提到山西局麵的晦暗反複,的確讓他的警覺陡然而起,對田複珍其人起了深深的疑忌之心。眼看著皇帝的麵色逐漸陰沉下去,薛國觀不由得暗歎張四知用心之險惡,心裏替那田複珍可惜,此人的前途算是完了。
朱由檢對田複珍其人已經沒有印象,而且更讓他疑慮的是此人曾因言獲罪,雖然是權臣排擠,可難免不會心中生怨,值此局勢紛亂之際,難保不會有什麼二心。而那高時明雖然是朱由檢的近身之人,平日裏也的確很是機靈,隻是自打他任了三衛軍監軍之後,似乎對他也隱瞞了很多事,所以高時明是否可靠,他一時間也拿不住了。
到了此時,他已經產生了將高時明召回,重新派一個監軍過去的打算,但最終還是壓下了這種念頭。畢竟眼下這種情況,穩定還是最重要的。那麼,事情繞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了原點。
必須為山西重新選一位總兵官,那麼究竟由誰來接替李信才合適呢?
朱由檢的腦子飛速運轉著,在九邊的幾位總兵間來回比較,其中宣府、薊州等地的總兵由於滿清犯邊而不得調動,陝西又麵臨流賊肆虐,很快大同鎮總兵便跳到了眼前,他記得大同鎮總兵如今是王樸在任,此人去歲戰敗免於治罪之後便一直低調得很,幾次大戰都不聞有其身影,許是對輕敵冒進有了深刻的認識,倒也算穩重了不少。
其實還有另一種解釋被朱由檢選擇性的屏蔽了,那就是這種穩重還可以被解釋成畏敵怯戰。
“大同鎮總兵王樸,如何?”
當王樸兩個字從朱由檢的口中吐出來,丹墀之下打定主意看熱鬧的薛國觀嘴巴差點驚掉了,好家夥,張四知一字不提大同鎮總兵官王樸,皇帝便自己尋摸上去了,這老狐狸何時如此老奸巨猾了?
張四知今日之表現讓薛國觀有些驚訝,老頭子雖然狡猾,但城府計略卻未必到如此程度,難道他的背後還有高人在指點不成?
薛國觀的視線在文華殿上來回掃視著,想尋一尋究竟誰可能是背後真正的參謀,可看了一圈從李侍問到範複粹再到新近入閣的洪承疇,誰都不像,便也就放棄了。
不過,讓他吃驚的是,洪承疇居然第一時間跳了出來,跪倒在丹墀之下,口中山呼萬歲。
“陛下聖明!”
……
錦州城外,薩哈璘抓狂了,天亮又天黑,經過了一日一夜,禮親王代善竟然還沒有出現在大軍行營,此時營中軍將已經開始隱隱躁動,要他給個說法,可他又能如何說?說自己已經失去了與阿瑪的聯係?隻好強自撐著,告訴眾人再等一夜,禮親王次日定然會趕到。
直到此時,他不得不重視漢人使者拿來的那封阿瑪親筆信,雖然的確是阿瑪的手書,卻牽扯甚大,豈能輕易就範。是以他將那漢人使者秘密拘押了,同時又加派人手出去打探禮親王的行蹤。
戈什哈慌慌張張闖了進來。“主子,剛剛斥候回報,廣寧城被南蠻攻陷,而且據殘兵所言,禮親王此前的確曾在城中!”
“可曾確定!”
“當不會錯,禮親王的旗幟亦在廣寧城中。”
薩哈璘聞言之後呆立半晌,忽然一屁股頹然坐在了身後的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