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尤世祿的勇猛似乎超出了清軍的意料之外,麵對這勇猛異常的明軍主將的左衝右突,竟然毫無辦法。
尤世祿越戰越勇,一路橫衝猛殺,所過之處片甲不留。隨著時間的推移,尤世祿逐漸覺得體力開始不支,等他驚醒過來卻陡然發現身邊的親兵已經死的十之七八,而他們更是因為狂衝猛殺而身陷重圍。
舉目望去,四麵八方竟然全都是一望無盡清軍,一陣淡淡的絕望襲上心頭,尤世祿再次振作精神奮死拚殺,殺了一群韃子卻又衝上來一群,就像永遠也殺不完一般,可身邊的親兵卻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他的體力在戰鬥中漸漸流失,右手緊握的雁翎刀早就卷了刃,似有千斤之重,每次會動似乎都在抽離他體內最後的一絲力量。
突然一支長箭射來,尤世祿隻覺胸口一熱,詫然發現一支帶血的箭頭從自己的前胸破甲穿出。全身的力氣仿佛在瞬間就被抽空,尤世祿突然覺得很累,很累,眼皮沉重的就像打瞌睡一樣睜不開,手中的雁翎刀再也拿不住,滑落下去……
護在尤世祿身邊為數不多的明軍眼見主將中箭,拚命的想護住他,卻回天無力,一杆長槍刺中了尤世祿的腹部,疊加的劇痛使得他猛然睜開了雙眼,粗糙的大手抓住刺入自己腹部的長槍,瞪著那韃子兵眼眶疵裂。
韃子兵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情形,被長箭射穿了胸膛,又被長槍刺穿了腹部居然還不死,嚇的手一鬆整支長槍都被尤世祿奪了過去。
尤世祿一翻手中長槍,槍尖拔出腹部,竟帶出了紅黑不一的腸子。他心知自己已經不能幸免,胸中滿是憤怒與不甘,將帶出體外的腸子又塞了回去,束緊甲帶,揮舞手中奪來的長槍,橫掃劈刺……
這可怕的一幕可將那些圍攻他的韃子嚇壞了,何曾見過一個漢人拖著自己的腸子揮舞長槍不要命的衝殺,紛紛以為這人是神鬼附體,生怕被他掃中丟了小命。
遠處的明軍眼見自家主將身陷重圍,奈何清軍越殺越猛已經將他們衝的七零八落而無能為力。尤世祿縱馬狂突奔馳,一連斃了十餘個韃子,眼皮沉重的終於再也無法睜開,眼前陷入一片漆黑,手中的長槍僅憑著直覺上下揮動,但卻越來越慢,越來越輕。
可即便如此,嚇破了膽的清兵也不敢輕易靠近,生怕被這神鬼附體的怪物一槍捅個對穿。終於,最後一絲力氣也被耗盡,長槍當啷一聲跌落於地,尤世祿心底發出了不甘的歎息,終於結束了嗎?
他的世界自此停滯,沒有光明,沒有聲音,從此隻有一片死寂。
……
廣寧前屯衛城中,洪承疇正在處理著案頭堆積如山的公文,突然右手一哆嗦,毛筆上墨汁將公文塗了一道深深長長的墨跡,不禁眉頭一皺,這不是好兆頭,莫非出了大事?
果然,片刻之後便有軍卒急吼吼的狂奔進來,一邊跑還一邊大聲疾呼:
“不好了,不好了,白塔峪堡慘敗全軍覆沒,尤世祿總兵兵敗身死!”
“什麼?”
洪承疇手中的毛筆跌落在公文之上,墨汁濺的四處都是。他猶自不信,豁然起身厲聲問道:“再說一遍?尤總兵究竟如何了?”
那軍卒已經帶著哭腔。
“回部堂,萬餘關寧軍全軍覆沒,尤世祿總兵兵敗身死!數萬清軍正一路南下直奔,這本廣寧前屯衛而來!”
這當真是晴天霹靂,洪承疇難以置信,尤世祿有勇有謀,不是易與之輩,就算在清軍力戰之下,不能取勝,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而今兵敗身死卻是大大出人意料,又連聲疾呼:
“這如何可能?這如何可能?”
洪承疇直希望是前方軍報有誤,連又派出斥候前去打探,但得回的情報卻是與先前一般無二。他心亂如麻的跌坐在椅子上,一時間竟然罕見的六神無主了。
但他不愧是四邊總督,僅僅是片刻失神後便又恢複了理智,現在他的麵前隻有兩條路可以選擇。清軍勢大顯然此前有誘敵輕進之嫌,為今之計不宜硬拚,他要麼立即提兵撤回山海關,堅守不出。要麼堅守廣寧前屯衛城,為山海關守住這最後的屏障。
洪承疇幾乎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但是無情的現實卻沒留給他選擇的餘地,很快便有軍卒來報,清軍前鋒已經抵達廣寧前屯衛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