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求援的是太原府的通判,名叫周瑾。按照級別,此人是太原知府的屬官,屬於文官序列,無論品級還是地位都要遠高於自己一個武官鎮撫,若是擱在以往,他斷然是沒有拒絕的資本,隻有無條件服從的份。但眼下有大將軍李信的撐腰,他又氣憤這些人至朝廷安危於不顧,隻顧個人逃命,於是便拒見此人,至令人將其好生安頓,然後便不再理會。
隻是這周瑾似乎並不是省油的燈,四出散布他與大將軍曾是舊相識的消息,也算頗有些交情,試圖以此迫使毛維張盡快的見他們。毛維張對李信的過去並不甚了解,而李信對來三衛任職前的經曆也是絕口不提。因此,三衛軍體係中即便是像毛維張這等核心人物也不了解大將軍此前的經曆以及與之相關的各級官員。
但毛維張畢竟浸淫明朝官場多年,不會簡單的對其置之不理,便遣了人私下裏打聽消息。卻也是多有巧合,軍卒們在大同城周邊找到了一位陝西行都司指揮使司的一位經曆,此人姓曾名敢據說與李信也是舊相識,便從他的口中證實了那代王使者所言的真實性。
對於陝西行都司指揮使司經曆曾敢的來曆,毛維張不甚了解,但是輔助其收攏大同衛所潰兵的錢泰卻頗為了解。
“毛鎮撫,這個曾敢的確與大將軍有舊,當初兩人是道來三衛赴任的。”
“如此說,這曾敢也算是大將軍的故人了?”
錢泰冷笑,回應毛維張。
“算是故人,也算仇人!”
於是又將曾敢在與李信一同到任何的諸多掣肘行為簡明扼要的向毛維張做了介紹。這些隱秘事在三衛幾乎沒有流傳,很多人甚至連曾敢其人都沒聽說過,若不是前台曾與其共事過,恐怕也是不甚了了。
“既然與大將軍有舊,你我還是將其報與大將軍知曉,由大將軍決斷便是。”
本來錢泰是想對此事不予理會,但毛維張的建議顯然更為周全,便點頭讚同。兩人都是正五品的鎮撫,也都是李信到任之後破格提拔起來的,都算是李信一係的心腹,兩人第一次配合起來竟頗有些一見如故的默契。
果然,李信在聽說找到了曾敢的下落之後,立即命毛維張將此人送往他的大將軍行營。但是對那個代王使者,太原府通判周瑾卻置之不理,甚至還下令對此人嚴加監視,不可令其輕易離開。
毛維張從李信厚此薄彼上,敏銳的意識到了其中所隱含的相同與不同之處,看來這周瑾與曾敢二人都曾與大將軍為敵,所不同的是大將軍對前者顯然更為提防,這並不是出於個人成見,而是因為前者的能力應當更勝後者。
這讓毛維張大為驚醒,當即增派了人手,將代王使者周瑾嚴加監管起來。此人畢竟曾是大同府的通判,若是唐他趁機攪亂了局麵,便有負大將軍重托。
大同城外大將軍行營內,李信剛剛得到了陸九送來的消息,魯之藩被驅趕至渾源州以後果然深受刺激,並且已經失信於部下,而且陸九也按照此前的計劃並沒有對這股殘敵進行抓捕,而是一路監視尾隨他們南下去尋圖爾格。
李信放下了手中的信箋,魯之藩的遭遇讓他為之唏噓不已。曾幾何時,此人也算是一心為了大明朝廷而挺身戰鬥的大明官員,視死之決心不可謂不大,戰鬥意誌不可謂不強,但在經曆了失敗與被俘之後便投降了滿清,他們前半生所接觸的忠君報國、華夷大防就像是一張窗戶紙便被輕易的捅破了。
這不單單是魯之藩身上的個例,在大明朝廷上下裏,像魯之藩這種有能力的,有忠心的大臣絕對不在少數,但是在人生走入絕境後能夠視死如歸的卻少之又少。
李信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說他們能夠在某個瞬間就能顛覆畢生所求索的價值觀,那麼所謂儒家理學,所謂三綱五常在他們眼裏不過是個可以任意拋棄的抹布而已。
這些所謂的文官最終在意的還是自己,他們不可能不怕死,但卻怕如此窩囊而又無所事事的死去,所以他們寧可背負漢奸的罵名嗎?李信試圖從各種方向來解讀這個時代的漢奸,但人性是複雜的,他越想解讀,所得到的結論便越多,有時甚至是自相矛盾的。
就在這個時候曾敢來了,李信心道,這個曾敢雖然偏狹魯莽,卻至少不是個當漢奸的料子,不知該慶幸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