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見皇帝沒反映,便自顧自又道:“去歲三衛總兵曾提出來,晉商販運的物資十有八九都流入了滿清韃子之手,而滿清韃子便是用這些物資武裝八旗軍,然後再侵犯我大明,因此斷言,凡是往邊牆外販運物資均屬通敵!”
朱由檢聽洪承疇提起李信來,想到他抗旨而去,心中又增添了幾分不悅,但對這話卻是認同的,細想想還頗有幾分道理。
“可商人逐利,有十倍之利便敢冒殺頭的危險,於是李信便以武力強行沒收執意北上晉商的貨物,然後全部充公,以資軍用!”
聽到這裏,朱由檢才恍然,原來李信在短短半年時間裏就練就一支鐵軍,其財源究竟是來自何處,竟是來自這些毫無禮義廉恥的商人們,於是大呼痛快,讚李信做的好。
朱由檢突然明白過來,看著洪承疇,他轉了如此大一個彎子來描述此事,肯定有他的目的,而這目的他自問已經猜了個十之八九。
“洪卿在宣府不會也設卡收貨了吧?”
洪承疇赧然點頭,“不得已為之,所獲頗豐!”畢竟與民爭利的事,不是聖人之道,他乃讀書人出身,說起來還是有幾分尷尬!
但朱由檢卻不知道,洪承疇口中的頗豐究竟有多豐厚,這些沒收的財貨足夠宣府數年不需要朝廷的接濟。如今,蒙古韃子大破宣府鎮,其損失可想而知。
“難道韃子破關的目標隻為宣府鎮裏的物資?”
洪承疇點頭應道:“聖上英明,正是為此!”
“那,那現在洪卿率師回返,還來得及否?”
洪承疇分析道:“臣若是韃子主將,破宣府鎮後將物資北運的同時,會派遣一部人馬進抵保安、懷來一帶,以阻止朝廷援兵。周旋數日後,物資悉數安全運出邊牆,自可退兵!”
“洪卿的意思是來不及了?”
洪承疇黯然點頭,主動權不在手上,去了也是被蒙古韃子牽著鼻子打,能取得多大的戰果,很難說!但隨即又起身跪於陛前,朗聲道:“臣請率師往宣府,誓盡最大努力將損失減小到最少!”
朱由檢欣然允諾。
打發走了洪承疇,朱由檢拖著疲憊的身體去了坤寧宮,而並沒有返回乾清宮。看到皇帝憔悴的模樣,可把周皇後心疼壞了,一邊命人準備吃食,又一麵命人準備熱水為皇帝拭身解乏。
聽說外邊打了打勝仗,流賊已經退了,可細心的周皇後卻在朱由檢疲憊的臉上看到的卻滿是憂心忡忡。
看著周皇後欲言又止的模樣,朱由檢突然苦笑了一下,“皇後是想問朕為何打了勝仗卻還苦著一張臉嗎?便說與你聽聽,宣府大敗,蒙古破關了!”
周皇後一驚,這打擊一個連著一個,真不知道自家夫君還能挺得到幾時,想安慰他,卻又無能為力。隻聽皇帝又道:“說起來,惹朕生氣的還是那李信?”
這就讓周皇後好奇起來,平素裏他一說到李信其人都是讚不絕口,今兒此人帶著人馬在京師城下打了打勝仗,怎麼還生氣了呢?想來也隻有言行不當衝撞了自己這位夫君。
“一介武人,言語粗莽,皇上何必一般見識!”
朱由檢道:“若如此朕豈能怪他?此子抗旨不尊,皇後說說,朕該如何責罰他?”
“朝中大事,臣妾不知如何處置!”
周皇後一向安分守己,對於後宮以外的事一個字都不過問。
朱由檢隨即將那太監的彙報說給了周皇後聽,在那太監的說辭裏,李信抗旨完全是因為喬裝在輔兵裏的新樂郡主被蒙古韃子掠走的緣故,故意使皇帝產生李信為了個女人而違抗皇命的印象。
周皇後聽罷卻慢條斯理的說道:“臣妾倒覺得他有情有義。”
朱由檢則不以為然,“此前他為了商人之女準備抗旨,皇後說他有情有義,現在他又為了郡主抗旨,皇後亦說他有情有義,豈不前後矛盾?”
周皇後卻輕笑道:“此前他為了商人之女,是情大於義,而現在為了郡主卻是義大於情。如此情深義重之人,倒是不多見呢,皇上得大將若此,當得一賀!”
這一番說辭,朱由檢直覺得是強辯,但細細思量竟還有幾分道理,但凡這等情義之人,也必然至忠至孝,驟然間他似乎心結頓開,張四知在城頭上不可再賞的分析帶來的陰霾,似乎在瞬間雲開霧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