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城外的炮聲總算是停了,估計韃子今日的攻勢算到此為止,但總是如此被圍著,也不是個事,等洪承疇與孫傳庭的陝軍沒有個月餘時間是幹不來的,難道就煩人不管嗎?
楊嗣昌為了趕時間沒有乘轎,而是改為騎馬。即便在顛簸的馬上,他也還在心裏盤算著,究竟哪裏還有兵可調。京畿附近也就剩下薊鎮與宣府還有兵可調,但韃子入寇也正是由這兩路突入,早在戰爭的前期,這兩鎮的兵馬就已經被韃子打的七零八落,自保尚且不足,哪裏還有多餘的兵力援救京師?
再往南數,原本高起潛率領的關寧軍戰力為全國軍隊之冠,豈料又被高起潛那閹人敗了個幹幹淨淨,盧象升與山西總兵虎大威部此時不知在何處,但既然杜度大軍能夠北上,此二人恐怕也凶多吉少。
還真有一隻軍隊讓楊嗣昌眼前一亮,那就是山東的劉澤清部啊,直隸戰事劉澤清一直觀望不前,實力保存完好,調他來正合適,不過這廝能否聽調還要研究一番。
想來想去,偌大的大明天下,可調之兵竟然也隻剩下了陝西的洪孫之兵,不禁長長的一聲歎息。他心裏隱隱已經存了一絲預感,內憂外患,焦頭爛額,一個王朝即將敗亡也不過如此吧?
存了這想法的又何止楊嗣昌一人,就連朱由檢心底裏也不止一次的想過這個問題,看著匍跪於地的楊嗣昌他內心雖然倍感無力,卻是多了一分希望的火焰。
“楊卿快快請起。”
朱由檢對楊嗣昌虛扶一把,又令小太監拿來凳子,鋪上軟墊,賜他坐下。
“楊卿想必已經獲悉軍報,可有應對之策?”
所謂應對之策,還是午間討論的問題,最主要的便是如何退了城外之兵,如今又多了一柄如抵在胸口,隨時可能刺入的匕首。他曾在心裏不無絕情的想過,兩個老家夥不如便在城破之時殉國,又何必突圍,多此一舉呢?到頭來讓朝廷擔這個恥辱。
楊嗣昌哪裏有什麼好辦法,隻好將路上想過的說了一遍。一是,調陝軍進京勤王,這一點之前皇帝已經首肯。二是,調山東劉澤清部進京。比起洪孫二人,劉澤清距離京師更近,沿運河急進,旬日功夫便可抵達……
看著不厭其煩坐在那裏解釋的楊嗣昌,朱由檢原本帶著幾分熾熱的目光逐漸冷了下去,這就是可以應對眼前危機的法子嗎?調洪孫之兵且不提了,那劉澤清若能來京師,一早便來了,何必等今日再調?朱由檢雖然耳目並不靈光,但也不是傻子,劉澤清推諉不前,他更是心知肚明,但礙於自己剛剛晉封他左都督才不久,所以不便於前後反複降罪於他。
“除了此二人,還有其他法子嗎?”
楊嗣昌默然不語,朱由檢又問:“孫、劉二位閣臣又當如何定下後事安排?”
“依臣之見,應先遣人去勘察,生要見人,死則要見屍,其後各按朝廷典章撫恤處置!”
楊嗣昌在回答上耍了滑頭,他也明白朱由檢要的不是這種回答,重臣被俘要麼死要麼投降。如果死了一切倒還好辦,按照典章製度一一撫恤便是,就怕人沒死,這可就麻煩了。
一種可能是,人沒死也沒投降,被人活活捉了去,朝廷體麵何存?臣子固然是貪生怕死,然朝廷斥責其偷生又於心何忍?另一種可能則是最壞的結果,經不住威逼利誘而投降了韃子,這又開了國朝未有之先河,閣臣投敵,尤其還是內閣首輔,影響之惡劣,打擊之深遠,難以估量。
但以楊嗣昌私下揣度,孫承宗與劉宇亮二人,恐怕後者經不住威逼利誘而投降的可能性更大,但這種事又有身看得準了?總之這是一個大麻煩,尤其是孫承宗,皇帝剛剛特旨加官進銜,結果就弄了如此一出,讓皇帝臉麵何存?
楊嗣昌在關鍵時刻畏縮了,不敢大膽的決斷,和他打起了埋伏,這讓朱由檢一陣失望,天下形勢愈發惡劣,他縱然不是亡國之君,奈何這天下卻是敗亡之兆,有時他真想站在那紫禁城承天門上高聲大呼,“朕的管樂之臣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