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方是衣著各異的步兵,約有千人之數,其後方則是輕裝布甲的騎兵,屬於典型的韃子騎兵。此前,李信曾向孫承宗詳細討教過這時代大炮的射程、威力等,得到的答案很讓他這位前明史愛好者失望。當前最厲害的紅夷大炮射程也不過三裏左右,合1053步,根本不是後世流傳的十裏。以此可以推斷,對麵韃子的主將一定久曆戰場,對火炮的性能同樣了然於心。更何況高陽城內根本就沒有紅夷大炮,僅有的幾門鐵炮射程也在2裏之內,隻不知這韃子主將是哪位?李信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張石頭去將那叫多必的二韃子提來!”
按照魯之藩的意思這個叫多必的韃子原本是要被斬了祭旗的,是李信一意將之留了下來,一個活著的敵軍俘虜肯定要比死了的二韃子更有利用價值,現在該是他派用場的時候了。
這個多必正是阿克濟阿的家奴魏保三,他給自己起的滿名才叫多必。多必被提上來時上身袒露,一道道血痕已經接了痂,蓬頭垢麵,嘴唇幹裂,顯然沒少受罪。哪知那多必到了城頭,看到對麵陳兵土坡上旗幟招展,立馬來了精氣神。
“狗官,鼇拜大人現在親來取爾等狗命,還不放了老子討饒……唔……”
張石頭一拳砸在多必嘴上,頓時滿嘴鮮血,連門牙都崩掉了兩顆。胡二狗不知從哪裏尋來了破布塞到他嘴裏,這才支吾著罵不出聲來。
“這漢奸二韃子留著有甚用?教習是準備拿他祭旗嗎?”
張石頭的話李信沒有聽見,他的心思都轉到對麵韃子的主將身上去了,拜後世辮子戲泛濫所賜,《康熙帝國》、《鹿鼎記》等影視題材中的鼇拜已經是家喻戶曉無人不知,更號稱滿州第一巴圖魯。想及此處,李信猛的打了個噴嚏。
……
“據抓來的南朝百姓講,高陽城負責指揮民壯的人是個馬賊,崇禎老兒看來是沒人可用了。”
細長眼睛絡腮胡須的漢子說完便是一陣嘲弄的大笑,卻牽動了腹部的傷口疼的他直咧嘴,胯下的青色戰馬則四蹄亂刨,似乎對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很不滿意。那漢子拍拍馬脖子試圖讓它安靜下來,這匹大青馬顯然還沒適應他的新主人。
“阿克濟阿,切不能小瞧了南人,別忘了你剛在那馬賊身上吃了一虧!”
說話之人白淨麵皮,一身輕裝布甲,馬鞭一指高陽城。
“馬賊何足懼,此城中真正可怕的是孫承宗!你去傳令,驅趕明朝降兵攻城!”
白淨麵皮顯然是這些人的主將,一聲令下,原本靜止的隊伍又動了起來。清軍南下收降了不少明軍,便一律令他們編入漢軍旗作戰,而不是單純的將他們當做被掠奪的人口。漢軍旗步兵們呼喝著開始向高陽城前進,後麵則跟著百十輕騎,作為督戰隊。輕騎們語態輕鬆,好像這不是攻城戰,而是郊遊行獵一般。
“那阿克濟阿就是草包一個,仗著是拜音圖固山額真的從弟,拉著鼇拜和咱鑲黃旗的兄弟為他公報私仇。”
“什麼從弟,不就是拜音圖同母異父的兄弟……”
“秦四閉嘴,拜音圖乃是先大英明汗的侄子,豈是你這奴才能嚼舌頭的!”
挨了訓斥的韃子兵顯然是個漢人,一縮脖子笑道:“還不是鄂爾泰大人被那草包壓著,奴才心裏不忿……還有鼇拜,一介章京,不巴結皇親國戚巴結誰……”
後邊督戰隊鬥嘴打哈哈,前邊的漢軍旗步兵已經抬著木頭樁子衝進城門百步距離,後麵的步兵則扛著簡易的梯子緊隨其上。讓這些步兵驚訝的是高陽城的城牆透著幾分古怪,原本應該呈一條直線的北城牆,竟然被攔腰修起兩麵等距約四十步長高約兩丈,並且垂直於北城牆牆麵的牆體,正將北城門夾在中間,形了成一個凹字形。奇怪歸奇怪,這些步兵們隻負責衝鋒哪裏有功夫思考其他,在他們眼中隻要抬著木樁子到了城門下就算勝利一半。
通常這種北方小縣城沒有護城河,城門也沒有石閘,隻要撞爛了兩扇木質城門,此城便可輕易拿下。身為督戰隊的鄂爾泰不甘人後,衝進垂直於北城牆修建的兩麵牆體凹字形中間,一種不詳的預感撲麵而來,浸淫戰場多年養成的直覺嗅出一絲死亡的味道。
鄂爾泰再看自己,前方、左側、右側都暴露在南人麵前。
注:(1)固山額真為滿州八旗一旗的長官,清朝入關前與旗主隸屬關係不明。入關後改稱都統,身份上隸屬旗主,職務上則隻對政府負責。
(2)章京在清朝早期是武官的一種,滿語"巴雅喇纛章京"的簡稱,為每旗諸甲精銳組成的護軍首領。清朝後期,一些協助各衙門堂官處理文書工作的文官也被稱為章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