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年前。
謝芙嘉人生中的轉折點。
四方主母悟涼川歿。
那個會將她抱在懷中,輕聲講述那些神話傳說的人,不在了。
痛。
撕心裂肺的痛。
她的遺體化作了一株淺紫色的無因芙蓉,躺在水晶的盒子裏,長眠於四方的地下城裏。
恨謝元殊,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吧。
明明是妖王。
明明有能力。
為什麼要放任自己的同類被仙族屠殺,而隻能小心翼翼地將他們藏在地下城裏終日不見天日?
天下大義?三界和平?
她從不信這些東西。
她選擇了離開。
她想去看看,一直以來,她都不曾了解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
她走得悄無聲息。
在外漂泊的日子,自然不是家中能比的,風餐露宿自是不多說,有時便是遇見凶惡些的靈獸也是家常便飯。
可是——她是謝芙嘉嗬。
是幾百歲就能將那些活了幾萬年的白胡子長老整得一身狼狽卻又無可奈何的四方小魔女嗬。
她享受這份自由。
她屬於自由。
誤打誤撞下,她來到了虛妄穀,被那裏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所吸引。
這裏的環境倒是十分適合無因芙蓉生長。她想。
於是,她難得的在這裏逗留了幾年,雖然孤獨,卻自在。
然後,就樂極生悲了。
當那如小山一般的巨獸朝她張開血盆大口時,她目瞪口呆,反應過來轉身就跑。
說真的,不是她膽怯,是敵人太強大。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二子睚眥,性情殘暴嗜血,破壞力極強。
她有些佩服自己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還能將這上古凶獸為數不多的資料從腦海裏挖出來。
然而並沒有用。
眼看著要被追上,她眯眼,轉身,抽出腰間的佩劍。
既然躲不了,她謝芙嘉也不是怕死之輩。
死在上古凶獸睚眥的手上,倒也不太難聽,隻是碑文怕是隻能刻那些捉弄長老的光榮事跡了。她苦中作樂。
睚眥迎麵向她撲來,帶起一陣血腥味極濃的腥風,她反應極快地躍上一旁高大的樹木,手中的劍毫不猶豫刺向睚眥,穿破層層防禦,直直的刺進血肉,她從小雖然頑皮,天賦卻也是無人能及的,一出手,必是要一擊斃命。
但她還是太低估“凶獸”這二字了,劍尖在距離睚眥最脆弱的心髒三寸處停了下來。
怕是有麻煩了。她見勢不妙,拔出劍,躍向不遠處的另一棵樹,回眸看時,發現自己剛才所站的樹已在睚眥的怒火中粉碎,若是再晚一瞬,便是四方穀傾巢而出也找不到她的屍骨。
謝姑娘又焉知睚眥今日的心情也不大好,先是被一群武藝高強的人追殺,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又發現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居所被人霸占,還被一個小小仙族刺了一劍,險些喪命,本就怒火中燒的睚眥能放過那她才怪了。
此時,謝芙嘉正緊皺眉頭看著自己被震得滲出血的虎口,暗道上古凶獸果然不同於一般,那一身銅皮鐵骨便是連她也有所不及。
她的手腕已經受傷,再打下去怕是隻有送死的份。
正思索對策時,睚眥卻似失去了所有耐心一般,仰天一吼,一道雷便劈在了她身旁,若非她反應快,定會被這懲罰之雷劈得粉身碎骨。
睚眥的懲罰之雷開始不分目標的劈在這一方小小的空地裏,謝芙嘉隻能狼狽的被動躲閃,手腕處也因為劇烈的運動滲出越來越多的血。
血?
謝芙嘉記得,小時候,她曾經因為頑皮,在一次外出時與眾人脫離,孤身一人遇見了一隻狐妖,那狐妖傷了她,卻因為蹭上了她的血當場氣息斷絕。父親說,她的血是一切邪佞之物的克星。
要嚐試一下麼?
謝芙嘉看著身後緊追不舍的雷電,緊咬牙關,執起劍,在左臂上劃了一道猙獰的口子,鮮血頓時噴湧而出,染紅了劍身。
機會,僅此一次。
謝芙嘉強忍著失血過多的暈眩,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把鋒利無匹的劍擲向在不遠處怒吼的睚眥。
傳來一聲輕微的破空聲,睚眥的怒吼聲停了,懲罰之雷也停了。
頭越來越痛,芙嘉扶住腦袋,強撐著站起來,勉強走到睚眥的屍體邊,握住那把滿是鮮血的清明劍,卻還是在一陣陣暈眩中昏睡了過去。
她……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