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一般家屬看望隻有半個小時,管教幹部覺得老倆口來一次不易,就盡量放寬時間。最終,他們無聲地端詳了娃兒好久,才依依不舍地上路了。臨走時,又費力地從板車上拖下一隻大麻袋,說是娃兒在這裏幹活改造,怕他吃不飽,給留點吃的,等兒子餓了時慢慢吃……
看著兩位老人一步三回頭漸漸遠去的背影,安慶犯人還在地上跪著,滿臉淚痕。我心裏一陣發酸,同時也納悶,這麼一大麻袋都是什麼吃的?既然他們帶了吃的,怎麼餓成那樣?正好有兩個同是安慶的犯人,上前幫忙拾起那個麻袋。其中一個不小心,手沒抓住麻袋的紮口,“砰”地麻袋摔在了地上。一下子,一堆圓圓的東西歡蹦亂跳地滾了一地!我仔細一瞧,滿地骨碌滾動的都是饅頭,足足有幾百個!大的、小的、圓的、扁的,竟然沒有一個重樣的——顯然,它們並非出自一籠,而且這些饅頭已被晾得半幹了。看到這些,我的臉上好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火辣生疼!在“道上”曾以“鐵血石心”著稱的我,刹那間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就在安慶犯人的身邊,我也“撲通”一聲跪下了。這一舉動仿佛具有感染力,隻聽“撲通、撲通、撲通”,在場所有的犯人也都齊齊地跪了下去!
我不敢想象老倆口徒步百裏看兒子的情景,更不敢想象老倆口是怎麼挨家挨戶地討要了這麼多饅頭!最讓我心痛的是,怕兒子一時吃不完再壞了,他們一人拉車,一人在車上晾饅頭……其實,他們哪裏知道勞改農場的“杠子饃”一個就有一斤重……這麻袋裏裝的不是饅頭啊,分明是一袋鮮活的心,一袋父母心!它刺痛著我的眼睛,更刺痛著我的靈魂!
這時,我的耳邊傳來一句撕心裂肺的嘶喊:“爹,娘,我改!”那是安慶犯人在爹娘來看望他期間說的唯一的話,那簡短的四個字響徹天際,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馬相才、董敬貴
生命感悟
親情的無私,不求回報,那種血濃於水的深情,一直會讓我們感動到老。典型的是父母給予我們的愛,總是那麼的真摯與無私,不攙雜任何的虛假,在他們的眼中、心裏,看到的、想到的永遠是自己的兒女,做什麼事情都是以自己的兒女為重,即便自己受苦受累,即便自己節衣縮食,他們也毫不計較。
因此,他們會毫無怨言地付出、付出、再付出。但每當看到他們那日趨年邁的步伐,日益滿頭的白發,半夜傳來他們那輕微的咳嗽聲時,我們的內心常常會泛起陣陣自責與感動。“可憐天下父母心”,這種情與時空無關,與地位無關,與貧富無關,是人世間的至善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