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哲沉默片刻,眸子裏的殺氣漸漸淡下去,良久才微咬下唇,淡淡道,“我此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聽從母親的勸告……如今,有家不能回,有母不能見……”

“本宮有一法子,可成全赫哲夫人……”

赫哲聽我說完,片刻愣愣道,“你不記恨我?”

“沒什麼可恨的……憑你的武藝,你殺本宮實在區區小事。你雖有殺本宮之意,好在沒有最後下手。本宮今日放你一馬,完全是因為沈太傅的孫女,與本宮一樣,皆是姓沈。隻是,本宮要告訴你的是,從此以後,這世界上便再沒有赫哲一人……”

赫哲原本疑惑的臉上漸漸狠意頓顯,手握住的長劍重新向我舉了過來,劍尖指向我,“說得好聽,你終究是不放過我……”

“保護王妃!”

一串梭鏢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釘向赫哲執劍的左臂和身上幾個穴位。

赫哲手裏的長劍隨之掉在青石磚地上,隨著一聲鐵器觸地的脆響,人亦倒了下去。

一陣涼風襲來,吹得我衣袂翩翩。我立在原地,重新挽好臂紗,這才淡淡道,“赫哲,你性子太急,為何不容本宮說完?——這世上,從此沒有赫哲,難道就不可以有別的人了麼?沈府的大小姐一定要叫赫哲麼?”

沒容赫哲反應,我已經示意芬姚上前。

而我,則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這個破敗的屋子。

走出一段距離,回轉身,看著密林掩映下升騰而起的火光,漠然笑了。

赫哲,這個武藝高強卻是深藏不露的人,在烏洛的身邊數載,連納彩珠亦奈何不了的人,自然是有其過人之處。遠遠不是她自己所言的,她根本不愛烏洛,才換得在王府裏的平安。

納彩珠是何許人,我比誰都清楚,凡是烏洛身邊的人,她皆是除之而後快。單單赫哲能在府中平安度日,與納彩珠相安無事,想必是納彩珠還是對赫哲有所忌憚。

回到寢宮,侍女早已備好香湯。

見我滿麵疲憊歸來,阿熙笑道,“王妃還是洗洗吧。待洗好後,奴婢為你捏捏背消消乏。”

躺在鋪滿花瓣的木桶中,我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沉睡的眼睛,恍惚聽見阿熙一麵用木勺往我身上慢慢澆水,一麵小聲道,“稟王妃,方才芬姚姐進來說事也辦妥,見王妃還在沐浴,便沒有打擾,隻讓奴婢向您回一聲……”

“哦……”眼前浮現出臨別前赫哲那忿恨的眼神,想到從此這個為情所困、糾結數載的女子,終究是逃離不了命運的安排。恐怕梁文敬亦是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溫順的赫哲居然有朝一日會向我舉起屠刀,為的就是劈開她身上的枷鎖,而這一切,俱是因為我的存在。

赫哲曾經說道,“我可以保證別人傷害不了你,但是,我不能保證我自己……”

想起自己一麵之緣的舅舅沈從月,若是知曉自己的女兒如此的境地,該是如何的悲傷。

自己能放過赫哲,俱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曾經說過的,“得饒人處且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