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細如白瓷的臉龐,烏亮的辮發在頭頂以簇簇珍珠攢住,身姿婀娜,如一支乍出荷塘的新荷,清新不沾一絲塵俗之氣。
赫哲見我在打量她,抿嘴一笑,腮上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多日不見王妃,王妃看上去並無改變多少;赫哲聽說前些日子之事,倒叫王妃受驚了。”
我點點頭,淡然道,“赫哲夫人消息好是靈通。赫哲夫人一向深居簡出,本宮還以為王爺如此嚴密封鎖消息,並無旁人知曉。”
赫哲自顧坐下在我對麵的桌前坐下,臉上笑容淡淡,“王爺愛極的王妃小產,納彩珠因此被囚禁,王府出如此大事,亦隻是瞞得一時而已。”
赫哲美眸流轉,眼中機芒一閃而過,端詳著我緩緩道,“王妃的孩兒得來實屬不易,如今倒是遂了某人的心願……”
我凝眸於這個貌美如花的女子,眼前頓時浮現出大梁皇宮裏那個已故的淡然如水的女子蘭貴妃楚如蘭。
昔日初次見到赫哲,為其淡雅如荷的氣質所折服,再到大梁的皇宮,在假山前遇到楚如蘭的時候,又想起眼前這個如畫般的女子;楚如蘭溫婉如水的外表之下,卻是一顆被仇恨遮目不擇手段卻又精於算計的心。
“赫哲夫人想必等本宮已經許久了,今日又無旁人,倒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也讓本宮聽聽,到底是遂了誰的心願……”
赫哲垂眸再抬眸的時候,眼底已是淡淡的霧氣,有著不易察覺的悲憤一掠而過,“王妃可曾想過,赫哲跟隨王爺如此之久,為何不曾有過身孕?”
我胸口一窒,這個問題自己不是不曾想過,還有納彩珠,跟隨烏洛多年,亦是久無子嗣。
至於是烏洛不想有還是別有原因,自己並不敢去揣測。
赫哲見我不語,遂接著問道,“王妃此前亦跟過王爺許久,王爺對王妃是何等心意,為何亦不見王妃懷上王爺的孩子?”
“本宮洗耳恭聽。”我撫上瘦削蒼白的手指,淡淡道。
赫哲無聲地笑了,瓷白的臉上浮現出虛無縹緲的笑容,“初聽到王妃有孕,赫哲倒是大為驚訝。不知道是昔日那西紅花分量不夠還是上蒼格外厚待王妃呢?”
“此話怎講?”我懶懶抬眸。
赫哲凝眸於我,冷然道,“納彩珠蛇蠍心腸,最見不得王爺寵幸別的女人;王爺府中的幾位夫人先後死於非命,王妃該是知道的吧。王妃大約不會忘記初次被王爺寵幸後所飲下的一碗藥吧。”
電光火石間,腦海閃現當日與烏洛從溫泉回來之時……
蓋娜遲疑進來,手裏端一碗,微微冒著熱氣。
想到自己病已好,雖有些狐疑,終究接過一飲而盡。
藥味苦澀,微帶辛辣……
我心頭大慟,卻是不動聲色道,“赫哲夫人的意思是?”
赫哲眼神瞄過我,微微一笑,“不錯,那藥不是如蓋娜所說的補藥,而是一碗讓王妃終身不育的毒藥。”
“你何曾知道?”我凝眸於赫哲,淡淡道。
赫哲起身,凝望我許久,這才微啟唇,“因為,赫哲當年,亦飲過同樣的一碗毒藥……”
……
赫哲的眸子裏閃著細碎的鋒芒,突如湧上的恨意瞬間盈滿了雙眸,小巧的鼻翼一張一合,胸脯的急劇起似在無聲地訴說著她隱匿許久的恨意。
“赫哲夫人既是對王爺無意,納彩珠夫人為何對赫哲夫人如此趕盡殺絕?”我望著赫哲的眼,涼涼問道。
赫哲定定看我,淒楚一笑,“王妃為何如此不信任赫哲?”
我緩緩起身,繞過赫哲,走到花架近前,將放置在花架上的錦帕輕輕揭開。
我輕歎一口氣,讓開花架,轉身道,“赫哲夫人,你看這是什麼?”
赫哲眸中訝然神色一閃而過,不由從凳子上起來,“錦盒?王妃——”
“這是昔日赫哲夫人為感激本宮的救命之恩,特地送與本宮的錦盒。”我淡淡笑笑,“本宮一直想知道,赫哲夫人的錦盒裏到底裝的是什麼?”
赫哲頓時眼神閃爍,瓷白的臉色漸漸有些蒼白,“王妃……可識得這錦盒?”
……
赫哲當日捧來的錦盒,不是出自別處,正是來自大梁。那錦盒外表看似無特別之處,但是,在錦盒底部絨麵上,有一處模糊的印璽,正是當年梁文敬的太子印璽所印。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能在錦盒上印一朱印,對於一往情深也好、兩情相悅也罷的赫哲來說,意味著什麼,那是昔日梁朝太子對其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