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的時候,半邊身子居然是麻的。

用手擋住刺目的光線,才發現梁文敬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穿戴整齊,坐在桌子前靜靜翻著手裏的書,是那本我昨夜扔在那裏的《女則》。

陽光透過長窗,灑在梁文敬的明黃龍袍上,他凜冽的麵龐在碧璽金冠襯托下,更顯得英挺冷酷。

我怔怔看了半晌,這才記得昨夜梁文敬一夜未走,心說這又得給那些多事的嬪妃添多少話把子。

不過,好在宮裏最能折騰的那位已經魂不附體,其他的多數嬪妃亦是望風使舵,即使有什麼,亦不會按下葫蘆起來瓢那種。

想到此,我唇角微勾,打算翻身再睡個好覺。

正在看書的梁文敬似有覺察般,眸子早已投向我,和我看他的眼神撞了個正著,他薄唇微啟,揶揄道,“看夠了麼?”

我一窒,不禁麵上微熱,原來他壓根早就什麼都看見了。

我微側過身去,閉眼假寐。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伴著淡淡的清香撲入鼻中,我便知道梁文敬已在跟前,不得已睜開眼睛,一邊等著眼前的九五之尊開口。

“起來吧,與朕去看看蘭兒的孩子……”梁文敬的話語柔和,絲毫聽不出昨晚的冷硬。

我微一怔,竟然不是昨晚的話題,不禁“哦”了一聲,正要起身,突覺得又有些不對,剛才梁文敬說什麼?“蘭兒的孩子”?

我抬頭看了一眼梁文敬。梁文敬眼底漆黑,眼神淡然卻帶著別樣的淩厲,正凝眸於我。被他看得一陣心虛,我忙低頭轉開眸子去拿身邊的絲袍。

梳洗過後,又與梁文敬在棠梨宮用過早膳。

梁文敬破天荒沒有去上早朝,和我一起用過早膳後,便一起去了方昭儀的宮中,看望啟仲。

一路上,雖是麵色平靜,陪著梁文敬慢慢走著,心裏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梁文敬以前去看孩子,都是直呼孩子的名字,總是說“跟朕去看看啟雨、啟荷。”或者說“去看看啟仲”,怎的今日就突然變成了“蘭兒的孩子?”此話若是細推敲是大有深意,難道啟仲隻是蘭貴妃的孩子,不是他的孩子麼?

這麼一想,細細密密的涼意頓時從後背蔓延至全身,指尖一時有些泛涼意。

偷眼看了梁文敬幾次,他神色如常。不免安慰自己,或許是自己倒應了那句話,未做賊,先心虛了,領會錯了梁文敬的意思。

好在梁文敬一路並未再說什麼,隻是偶爾瞧瞧我,關切道,“長公主昨夜沒歇息好麼?怎地臉色有些蒼白?”

“哦,我……”我有些恍惚地抬手撫上自己的麵頰,強笑道,“近些日子一直睡不好,昨夜亦是四更才睡著……”

說話間,幾隻豔麗的蝴蝶從眼前翩然飛過,徘徊幾下後,一下停在我正抬手的廣袖上。我今日所穿的正是今年新晉的的江南上等的絲綢軟煙羅帔紗,淡淡的煙色,以金色絲線織就,兩隻廣袖上各繡有一朵盛開的淡金色牡丹。而那蝴蝶停靠的地方正是臂彎處牡丹的花蕊所在。

連梁文敬都不禁驚奇道,“蜜蜂聞香而落,蝴蝶聞豔而舞,這江南絲綢刺繡當真是以假亂真,連蝴蝶亦辨別不清。嗬嗬……”

一邊的侍女看著蝴蝶雙翼扇動,更是驚喜地圍著我嘰嘰喳喳笑道,“長公主天姿國色,連蝴蝶都忍不住流連忘返……”

我就那樣抬著胳膊,梁文敬亦停下來,看著翩翩起舞的蝴蝶,臉上笑容隱現。

好容易蝴蝶飛走了,我亦放下已有些酸的胳膊,幾個侍女在旁邊看這蝴蝶翩翩而去,還伸著脖子去看,我啼笑皆非,抬手在蝶兒的額頭上輕敲了一下,“還看呢。”

蝶兒嚇了一跳,忙縮回腦袋,用手揉揉額頭,“長公主手輕點哦。”

梁文敬亦笑了。

因為有了這一小段,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來到方昭儀的寢宮。

方昭儀正在院裏的秋千旁扶著亦快滿周歲的啟仲。啟仲一邊咯咯笑著,一邊扶著秋千繞來繞去。

每繞過一圈,方昭儀都要抱起他在他粉嫩的腮上親一下,“乖孩子,又進步了……”更惹得啟仲咯咯大笑。

方昭儀絲毫沒有察覺到梁文敬與我的到來。

早上的太陽將我們的影子長長投在地上,直到跟前的時候,方昭儀才得以察覺,慌忙起身,“臣妾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梁文敬點點頭。

方昭儀又福身向我,恭敬道,“臣妾見過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