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知道此次為了一個小小的美人,不來明說,居然如此,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卻沒敢將實情告訴梁文敬。
梁文敬早已對宮中出現如此“不潔之物”深惡痛絕,我還真怕其一怒之下將霍太醫及眉才人斬立決。
想了想,還是決定趁著皇兄不知曉此事,將此事了了。
心下頹然疲憊,偌大的深宮,卻不知如此複雜。一個小小的良美人,因其突如起來的災禍香消玉殞,卻牽扯出了諸多的前塵往事,甚至連早已滅亡的西車族的後裔也牽了出來。
看來,之前是自己考慮簡單了。
既是知道是眉才人所為,又似無甚惡意,心底的石頭還是放下了大半。
梁文敬政務繁忙,卻對此事極為上心。問起我的時候,我隻道大約知道點,再問,便嬌嗔癡纏想糊弄過去。
梁文敬見我如此,隻是笑笑,便沒有再追問。
天氣已有些回暖,我卻吹了夜風受涼病倒了。
這次,依然是霍太醫為我診脈。
霍太醫明顯精氣神不如以前,看我的眼神亦不複之前的從容,抬首間,有些許的閃爍。
想來不太相信我能為他守得住秘密,便笑笑,“有勞霍太醫了。本宮亦希望能為霍太醫做點事情以表感激之情啊。”
霍太醫怔住,隨即慌忙跪下,以頭觸地,“長公主千金之軀,微臣不敢。”
霍太醫開好藥方,仔細核了一遍,便告退。
我躺在榻上,凝神思索了一會,懶懶道,“本宮許久沒見眉才人了,甚是想念,請眉才人來棠梨宮一趟。”
眉才人很快來到,手裏還拎著一個食盒。
我聽到錦屏外傳來她的聲音,囑咐喜兒將食盒裏的湯盛出一些。
我吩咐道,“眉才人進來吧。”
隨著輕微的腳步聲,眉才人已來到榻前。見到我,福身一拜,口稱“見過長公主。”
我示意喜兒給其看座。
眉才人謝過後便在榻前坐了下來。
我打量著她。尋常的雙環髻,飾以簡單的珠釵,一身素色的衣衫,略有些舊。恍惚想起初次見到她,從皇後身邊如一隻蝴蝶般飛出來,聲音若黃鸝誇獎長公主天姿國色;之後卻在禦花園裏旁若無人詆毀長公主來曆不明,狐媚皇上;再後來便是眼前的光景,不複有先前的傲氣,多了幾分頹廢和厭倦,身姿亦不再堪稱飛燕,雖是輕盈,卻少了幾分靈氣……
沉思間,眉才人坐在凳子上亦正看著我,眼神裏有些許的惶惑。
我淡淡一笑,“眉才人,本宮叫你來,無他,隻是想話話家常而已。”
說話間,喜兒已從外間端上茶水,分別放下後悄然退出。
“眉才人,這是本宮第一場雪的時候采下留存下來的雪水,蒸煮後泡的江南新茶,你嚐嚐味道如何?”
眉才人端起茶盞,聞了一下,小心喝了一點,眼睛一亮,不禁讚歎道,“長公主真乃有心之人,此茶味道確實香。臣妾還是第一次喝如此的好茶。”
我亦起身將茶盞捧在手裏,飲了一口,這才徐徐道,“眉才人若是喜歡,可以天天到本宮這裏喝,就不必半夜翻牆進來了,那樣豈不是累人?”
眉才人大驚失色,手一顫,原本要送到嘴邊的茶盞瞬間傾斜,熱水倒在她的手上,燙得她驚呼一聲,慌忙將茶盞扶正,放在一邊的桌上,熱熱的水早已流到她的裙裾上,瞬間汙了大片,又慌忙起身用錦帕上下去擦拭,瞬間又覺得不妥,急忙又停下手裏的動作,重新坐下,麵色通紅,尷尬至極,道“臣妾失儀”。
我冷眼看著她的狼狽相,待她重新坐好,緩緩開口道,“眉才人方才怎如此不小心?可有燙著?”
眉才人緊咬下唇,起身低聲道,“臣妾失儀,這就告退。”
“眉才人稍安毋躁,既然來此,何不聽本宮說完?”我望著她裙上的茶汙,淡淡道,“眉才人僅僅是茶水燙了一下手而已,比起本宮夢魘所受的驚嚇程度,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眉才人看著我,臉色變幻後,瞬間恢複了常態,亦淡然道,“臣妾聽不懂長公主在說什麼。”
“哦?嗬嗬。”我將茶盞輕輕放下,凝眸於她,“眉才人冰雪聰明,怎會聽不懂本宮的話?無妨,眉才人聽不懂本宮的話,但應該聽得懂什麼是‘幽魂香’吧?”
“幽魂香?”眉才人眼中驚訝神色閃過,咬牙道,“臣妾知道長公主夢魘是真,但是臣妾確實不知何為‘幽魂香’?”話雖如此,眉才人握住錦帕的手還是有了輕微的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