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夢魘,還好解釋,無非自己日有所思,也有所夢而已;但是,枕底的短劍已明白告訴我昨晚我確實拔出過短劍,亦就是說,我曾拔出過短劍指向“良美人”,難道人在夢中亦會如此做麼?
我叫過煙翠,“你們昨晚守夜的時候看見本宮起來過麼?”
煙翠聽我講完昨夜的事情,亦被驚得六神無主。
聽我叫她,一臉惶恐,“公主,昨夜前半夜是奴婢,後半夜是喜兒和蝶兒。奴婢三更的時候起來過一次,喜兒和蝶兒正在外間打瞌睡,還讓奴婢教訓了一下,讓她們警醒些。奴婢順便進去看過公主,公主睡得正香呢。”
我驀地想起自己倒下去之前正是四更,便問喜兒和蝶兒,“四更時候你們倆在做什麼?”
喜兒和蝶兒麵麵相覷,低下頭,誰也不開口。
煙翠一看,急了,生氣道,“公主問你們呢,叫你們警醒點,四更你們幹嘛去了?”
還是喜兒先開口,聲若蚊蠅,“公主,奴婢記不得了。隻記得三更的時候,煙翠姐提醒過奴婢和蝶兒。奴婢和蝶兒一直在房內,但是,四更,奴婢應該記不得了……”
煙翠氣得過來直揪喜兒和蝶兒的耳朵,“因為你們大意,昨晚公主夢魘都沒叫醒公主……”
“啊?!”兩個人捂住發紅的耳朵,嚇得直挺挺跪下去。
喜兒實在受不了煙翠的揪耳朵,捂住耳朵喊冤,“公主,真的不是奴婢大意。奴婢為了提神不睡著,還特意和蝶兒玩扔簽子……隻是,不知道最後怎麼回事,奴婢就是想不起四更的事情……”
我靠在桶壁邊緣,將濕濕的長發綰在腦後,淡淡道,“良美人昨夜四更來到本宮榻前,向本宮哭訴,讓本宮替她報仇……”雖已是昨晚之事,一提起這個,還是忍不住陣陣發怵。
喜兒和蝶兒一聽,先是一愣,接著跌倒在地上,捂住嘴,驚嚇出聲,“什麼?!良美人?她不是,不是已經——”
兩個人的尖叫讓我有些不耐,我瞥了她們一眼,淡淡道,“所以本宮才想知道昨夜的良美人是其本人還是其鬼魂?抑或隻是本宮的一個夢魘而已?”
大約被鬼魂兩字所驚,兩個人及煙翠的臉色霎時有些蒼白。
煙翠結結巴巴道,“公主,應該不是良美人本人吧,奴婢親眼見到她……但要說是她的魂魄,這世上真有麼??”
我疲憊地躺在桶壁上。
昨日之事已讓自己疲憊不堪,夜裏的驚悚古怪無異於雪上加霜,水汽氤氳中,我幾乎有些虛脫。
泡了半天,水漸漸涼了,我勉力起身讓幾個人替我換上衣服。
梁文敬已然在中廳等我。見我出來,上前摸摸我的額頭,眼底有著淡淡的溫暖,“臉色怎還這般蒼白?讓太醫給你瞧瞧。是不是受了驚嚇?”
我在美人榻上躺下,霍太醫恭敬上前為我診脈。
我自顧閉上眼,任霍太醫診脈。
不多會,霍太醫道,“皇上,容微臣看一下長公主昨夜休息過的床榻。”
我睜開眼,霍太醫神色凝重,梁文敬點頭道,“帶霍太醫去長公主的房間。”
梁文敬走近美人榻,握住我冰冷的雙手,溫和道,“朕這幾日便在此陪著長公主。”
我心裏湧起一陣感動,疲憊之下,躺在榻上不多會又昏昏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
梁文敬正在我榻前的桌子上批著折子。
我靜靜看著他在燭火下的樣子,時而眉間微蹙,時而如茅塞頓開,時而握筆沉思,時而奮筆疾書……脫去白日的明黃龍袍,一襲白色的中衣,束發金冠下的麵容愈發英挺。我一時有些看癡了。
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神,這便是那個倨傲的大梁國的最尊貴的男人?居然為了自己將折子搬到自己的宮中批奏。
心底突然又湧上絲絲縷縷的慨歎,想自己何德何能,能讓這個手握江山的男子一而再地為自己折腰?
我怔怔道,“皇兄——”
燭火下的梁文敬抬眸看見我,放下筆,驚喜道,“醒了?還燙麼?”說著起身來到榻前,伸手覆上我的額頭。
接著便是煙翠端來了玉碗。
我勉力起來,渾身酸痛。
煙翠小心吹吹玉碗的藥,讓我飲下。
我接過,藥的苦味讓我直皺眉頭,“怎麼還得喝藥?”
梁文敬笑笑,“你這高熱不退,好容易退熱了,自然要飲下去。”
我接過,咬咬牙,閉眼喝下去,直要反胃吐出。
梁文敬輕輕拍拍我的後背,寵溺道,“還跟小孩子一樣,吃個藥都如此難。”
煙翠抿著嘴角端著玉碗出去,我則看著梁文敬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