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敬半晌沒有言語。
他走近我,淡淡的氣息若隱若現,“無論生死,朕的心裏,從來隻有傾雲公主。”他的氣息越來越近,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魅惑,“朕如此說,你竟是還不明白?”
我震驚之至,抬頭看向眼前的梁文敬,麵前的人眼底若幽潭,不辨喜怒,直覺胸腔似被層層繩子勒住,悶得隻要透不過氣。
我轉身,踉蹌奔向榻前,突地一陣窒息,因急劇喘氣而大聲咳嗽起來。
侍女們嚇壞了,一個個上前,捶背的,端藥的,“公主——公主——”
想是梁文敬在身邊,幾個人更是嚇得幾欲哭出來。
咳了好半天,才緩過勁。
身上直要虛脫,我在榻上軟軟躺下。
看著近前而來的梁文敬,我無力地閉閉眼。
耳邊竟傳來他苦笑無奈的聲音,“朕不強迫你,你且歇息,朕再來看你。”
我猛然睜開眼,虛弱道,“皇兄!”
梁文敬身子一僵,定定站住,卻並無回頭。
“皇兄——卿卿進宮已有些時日,除了皇兄,卿卿並無交心之人。臣妹,想去看看太妃。”我哀哀道。
昔日,我與梁文敬亦時常去常貴妃的宮中找梁文宣。常貴妃沒有梁文敬的母後那樣冷冷淡淡的樣子,和藹可親,不時常留些好吃的抑或好玩的給我和梁文敬。
梁文敬沒有回頭,隻答道,“好。”便出了我的寢宮。
再次去常太妃宮中的時候,很意外地,在常太妃的宮外見到了被禁足已久的皇後郭瑩秋。
見到後,才恍然想起,自己養病的這些時日,皇後已被解除禁足。
“見過皇後。”我還是禮讓了一下。
幾個月不見,皇後的臉不似之前的圓潤,臉色亦比之前蒼白了許多,身後跟著一眾妃嬪,想是從常太妃宮裏出來。
見到我,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上一下滯住,片刻又擠出一絲笑容,疏淡有禮,“許久不見長公主,長公主別來無恙?”
皇後這一問著實突兀,我一病多日,宮裏還有她送的玉如意,怎地一見麵就“別來無恙”?
我淡淡看向皇後身邊的嬪妃,亦不認得。偶有個別微抬頭看過我後,眼中豔羨之色一閃而過,大多隨皇後簡單行禮後垂眸不語。
我微笑,“托皇後的福,本宮身體大好。本宮還需謝謝皇後送來的禮物。”
皇後臉色更是難看,“區區心意,長公主不必掛懷,臣妾這就告退。”
現在的皇後較之前成熟了許多,其說話處事顯然不是之前的她所能比的。看來,禁足三個月,倒是鍛煉了她。
看著她攜一幹嬪妃匆忙離去。
我進了常太妃的宮裏。
宮裏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
想來是皇後率領一幹嬪妃來看望病中的常太妃了。
侍女走近榻前,低聲跟太妃說了句什麼。
榻上的常太妃睜開眼,聲音沙啞無力,“長公主啊,進來吧。”
我走近常太妃的榻前,眼前的常太妃著實讓我吃了一驚。這才多久不見,眼前的常太妃似乎老去五歲。
“太妃——”我輕聲道。
“長公主可是好些了?”
一如小時候在宮中,每每見到我,她總是笑道,“傾兒讀書可又是進步了?”
我突然有些哽咽,勉強笑道,“卿兒還未來得及問太妃,太妃倒是先問起卿兒了。太妃這是怎麼了?”
“老了,真是老了。”常太妃連連歎息道,“想是舊疾又犯了。唉……”
心底一酸,我握住常太妃枯瘦的手,嬌嗔道,“太妃怎能輕易言老?卿卿還要聽太妃講‘故事’呢。”
常太妃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凝眸於我,手亦緊緊攥住我的手,半晌道,“好孩子,太妃沒有看錯你。”
她摒退侍女。
長長歎息之後,“這麼多年了,這些秘密時刻在折磨著我,年輕的時候,我無力改變什麼;現在老了,也就作罷了,一直想著帶進墳墓算了……有的事情,就連先皇,我亦沒有告訴過……”
她偏頭看向我,淡淡道,“本太妃知道你想聽什麼‘故事’。本以為秘密將你送出宮去,遵照你母親的遺願,還你個自由身,讓你在宮外可以平安過下去,如今卻又再次回來。”常太妃唏噓之間,斷然道,“所以,本太妃一直在想,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