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出來,隻覺走路不著實地,輕飄飄似一陣風便可吹倒。

梁文敬的話猶自響在耳邊,“你且歇著去吧,朕要一個人好好靜靜。”他凝視我良久,終甩袖不甘離去。

到家天已是大亮,杜蘭抱著熟睡的秋秋焦急不已。

見我回來,眼淚唰地留下,“小姐,你一夜去了哪裏,真真叫人急死。”

我茫然看著杜蘭,木然道,“是啊,我這是去了哪裏?”

杜蘭驚嚇出聲,一邊上來摸著我的額頭,“小姐,你莫不是中邪了。臉色怎地這般難看?”

我這才醒悟過來,隻道“乏了”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夢裏,柳絮飄拂,花香四溢,一會是母親,一會是父皇,一會又是烏洛,一會又是梁文敬……懷荒、柔然、大梁,甚至夢到自己錦衣華服,正與梁文敬拜天地…….

“不——”我大叫一聲,猛地醒來,卻是大口喘粗氣,冷汗濕衣。

“小姐……醒醒……做噩夢了吧?”杜蘭輕聲叫道。

我這才發現杜蘭在身邊,緩和了一下,忽地起身下床,眼前頓時金星亂冒。

我一把扶住床頭,對杜蘭道,“杜蘭,趕快收拾行裝,我要離開大梁。”

杜蘭大吃一驚,“小姐,這——”

我有些煩躁,一邊收拾包袱,一邊道,“要是你不願意隨我走,且留下,我與秋秋必須走。”

杜蘭見攔不住,眼淚汪汪道,“小姐,帶上我吧。你走了,我一個人亦沒去處。”

經不住杜蘭苦苦哀求,倆人抱著秋秋來到門口,雇了一輛馬車。

卻發現疾馳之下,並無路可去。

我臉色灰敗,一路沉默,梁文敬昨晚的話句句讓自己揪心,現在自己已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母親不知道,父皇起先一聲令下,令金枝玉葉的自己成為一介草民,甚至連一介草民都不如,如今又從梁文敬的嘴裏透出先皇的遺詔,竟將自己偷天換日,和當今皇上又成了兄妹。

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我自嘲一笑,真是造化弄人,這所謂的名分讓自己受盡磨難,真真領教了母親所說的手握天下蒼生的天子“翻手便是兩重天”。

如此,之前如果說怕入宮是怕與別人分享君恩而拒絕了梁文敬,此次,自己怕是隻能拒絕了。想起梁文敬那黝黑淒涼的眼神,心裏一陣抽痛。

我頹然用雙手捂住臉,不知何時,兩手指間涼涼的,才驚覺自己滿眼是淚。

杜蘭在一邊隻哄著秋秋,卻不作聲。

接連走了幾日下來,已出了涼京,那馬車夫邊趕車邊問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