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燭火不知何時已滅。我揉揉酸痛的胳膊,肩上一輕,似是有物滑落在地。我低頭看去,竟是一紫色貂皮披風。俯身拾起,一怔,桌前什麼時候多了一食盒。

看向四周,卻無聲息。

隻牆角架上一臉盆清水,搭著一條嶄新的擦臉巾。

這裏有人來過,在我熟睡的時候,為我披上了披風,卻沒有叫醒我。

手裏的貂皮披風毛深紫至黑,柔滑綿軟。

我悵然起身。

既然出不去,索性出去轉轉。

夜晚根本看不清,隻記得宅院挨宅院,路連著路不絕。白天看看,每個院子都差不多大,擺設亦差不多,除了我住的那間,別的院子似乎沒有人。走在院裏,清冷孤絕。

太陽暖洋洋照在身上,並無一絲風,不禁微微一笑,蒼天有眼,亦保佑皇兄,大婚之日竟是溫暖入春。

那郭瑩秋,當真是好福氣。小時候的皇兄,溫文爾雅,騎射書畫,樣樣出色。十四歲的皇兄已然是一溫雅少年,宮中人人皆知皇兄喜歡寒月宮沈貴妃之女傾雲公主。

身為皇長子的梁文敬受教於沈太傅,自是嚴厲,性情亦倨傲,卻隻在傾雲公主麵前才放下身段。

記得一次到母親宮中找我練習書畫。

母親笑問,“敬兒,妹妹可有淘氣?”

皇兄微微笑道,“母妃,傾雲聰慧,一教就會。淘氣嘛……”他眼神瞥向站在母親一旁若無其事卻支起耳朵仔細聽的我。

我見他看我,忙衝他嘟起嘴,眨眨眼。

他嘴角一彎,作思索狀,“淘氣嘛,是有一些。”然後看向母親,鄭重道,“該如何是好?母妃——”

母親微一愣,亦笑眼彎彎,看向旁邊臉已漲紅的我,寵溺說道,“現在還不好好跟皇兄學學,將來皇兄有了妃子,你想見他啊,都不見得能見上。”

隱約記得皇兄臉微紅,瞧向懵懂的我。

我隻懵懂說道,“母妃,什麼是妃子。”轉而跑向皇兄跟前,撒嬌道,“我不要你有妃子,你有我就好了。”

直笑得母親和身邊的侍女彎了腰,皇兄大窘,深深看我一眼,拉著我便跑。

……

想起種種,隻覺心裏柔軟。

一次騎射,皇兄扶我上馬,迎著陽光,拉住我的小手,有些失神,“你我若不是兄妹便好了。”

……

心裏又是一陣酸澀莫名,皇兄,你我竟真不是兄妹。

歎口氣,十年未見,皇兄亦由一翩翩少年長成一儒雅太子了。

在別院一日下來,冷冷清清。

此時出京城已不可能。當下隻好作罷,既是梁晉之讓我呆在此,且看他有何事情。

我靜下心,每日隻到庭院走走,有時走遠,亦留心看過每一處。卻一直不曾走到那天的大門前。亦沒有人來阻攔我。隻是回到房間後,屋裏被褥煥然一新,食盒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既來之,則安之。

這梁晉之總不能讓我在此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