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瑩再提了食籃回來,我還呆呆地坐在床頭,已是晌午了。
簡單洗漱後,我換上昨夜的湖藍色衣裙,裙子顯然是洗過的,還略帶著皂角的馨香。這裙子穿在身上已經是麻煩事,我決計不準翠竹再梳昨天那麼複雜的發式,一頭烏雲般的長發隻簡單地束起來,便朝等在樓下的程飛去了。
他見這身打扮,略微怔神,稍稍虛咳了一下,調侃道:“怎麼這麼別扭。”
“嗬,你要習慣啊,”我身子朝他靠了靠,盯著他那水靈靈的雙眼笑道:“以後可要叫我姐姐了哦。”
“別妄想了,誰要叫你姐姐!”程飛蹙起雙眉,不快道。
“來嘛,別害羞,叫聲姐姐來聽聽。”
“不幹!”
“來嘛,”
“不幹!”
…
程飛似乎是了解我的苦處一般,什麼也不曾問,隻當是玩伴進了府,更方便他時不時地來紫竹齋和我逗趣下棋。我像一顆小石子投在了偌大的程府海洋裏,波瀾不驚,程府各院還是各自忙活著,就連那日張狂的程雪,放浪形骸的程祖也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或許也和程將軍一樣忙著軍國大事,總之從未來找過麻煩。
我似乎真的過上了大家閨秀的生活,足不出戶,就連這紫竹齋也不曾踏出一步,程飛不來找我的時候,我便在書架上找其中的醫術來看,也算是沒有荒廢師傅所教。唯一的苦惱是,實在太想念外麵的母親,程府守衛這麼多,我又似乎被忘卻了,該怎麼出去呢?
幾天後,這樣安逸閑適的生活很快就被打破了——李媽帶著人來了紫竹齋。
正是傍晚時分,我和翠竹吃過飯,獨自捧著書在院子裏轉悠。一抬頭就看見李媽,又是那讓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的裝扮和聲音,遠遠的就聞到了她那一身脂粉味兒。李媽搖晃著肥碩的腰肢,一步三扭的走了過來,身後跟著春瑩和另外一個約十八九歲樣子的丫鬟。
幾次碰麵,我已經感受到了她發自骨子裏對我的厭惡,盡量在她麵前低眉順眼,不想惹什麼事傳到程夫人耳朵裏。我主動問好到:“李媽來了,快裏麵坐吧。”
她略微驚訝地看了看我,斜了眼我手上的書,說了句:“小門小戶的總比不上府裏,瞧瞧,住了幾天總算有了點小姐的樣子。”
我忽略了她話裏的輕蔑,笑道:“謝李媽誇獎。”又轉身吩咐道:“翠竹,上茶。”
經過上次,翠竹也是討厭李媽到了極點。隻是這程府裏有程夫人坐陣,李媽又是從程夫人娘家跟來伺候的,這麼多年過去,早就倚著程夫人在下人中建立了威信,背後有程夫人這棵大樹靠著,下人們也是有怒不敢言。
翠竹又跟了我這麼一個弱勢的小姐,不被李媽欺負才怪。我將她支到一旁,也是不願看到呆會李媽有什麼怨氣又拿她來撒。
我閃身讓李媽進一樓大廳來坐,注意到她身後的那位陌生丫鬟,眉眼間很平和,像是對身邊的一切充耳不聞,略有幾分春瑩的神態。
李媽略有思忖,隻坐了客椅,道:“上次夫人說你院裏人不夠,這是紫竹,以後就專門負責你的飲食。”
紫竹微微欠身道:“見過四小姐。”
李媽又道:“府裏人手緊,像紫竹這樣的丫鬟越來越少了,為了給小姐選一個得力的人,可是讓我費了不少心!”說著竟朝我笑笑。
我受李媽的白眼慣了,哪裏見過她這樣和顏悅色地說話,心裏疑惑,還是附和道:“是啊,謝謝李媽了。”
“咳。咳…”李媽一雙眼睛瞟著我,拿手帕在唇邊幹咳了幾聲,顯然是在不滿意什麼。我心裏更納悶兒了——這什麼意思?
李媽幹咳了一陣,又變了臉,不滿道:“府裏的事情多,夫人叫我來講些規矩給你聽,可我也沒那麼多的功夫,以後叫紫竹和你說吧,還有上次夫人說請師傅的事,最近也忙,過陣子找到合適的師傅我再來。”
一番話說完,翠竹煮的茶還沒有端過來,李媽抬起屁股就要走了,一旁的春瑩葉朝我欠身告辭,我隻得陪著好,起身道:“李媽慢走。”
李媽仰著頭一直朝前麵走,頭也不回,道:“不用送了不用送了。”沒走幾步又用一種我恰好聽得到的聲音嘀咕道:“到底是外麵的野種,什麼規矩都不懂!”
從後堂端茶出來的翠竹,此時也捧了茶杯來到前院,聽得真切,替我不滿,憤憤道:“什麼東西!就知道欺負人的老妖怪!呸呸呸!”
不待我開口,紫竹平靜地說道:“妹妹還是讓這些話爛到肚子裏吧,讓些喜歡搬弄是非的人聽了去,又要惹什麼事兒。”